陈光科嘿嘿一笑,把墨镜揣进兜里。
根据系统的指引。
他们来到了3号实验楼。
最大的阶梯教室里,此刻人头攒动。
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讲台上,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谈。
正是那个横幅上的张道临。
“同学们。”
张道临手里拿着激光笔,指着投影幕布上复杂的电路图。
“人工智能的未来,在于堆叠。”
“只要我们的晶体管数量足够多,算力足够大,量变就能引起质变。”
“这就是我提出的‘暴力美学’理论。”
台下掌声雷动。
前排坐着的几个校领导频频点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沈岩站在后门的角落里。
听了两分钟。
全是废话。
就像是在教人怎么把马车做得更大,好跑得比火车快。
方向都错了,跑得越快,死得越惨。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讲台上。
而是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搜寻。
终于,在讲台侧面的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徐墨。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装,手里拿着一把拖把。
正低着头,盯着讲台旁边的一块黑板。
那块黑板上,写着张道临刚才推导的一组公式。
徐墨的嘴唇在动。
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手里的拖把杆被他捏得指节发白。
突然张道临讲到了兴头上。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特意准备了一个未解的算法难题。”
他在黑板上刷刷点点写下一行函数。
“这是关于神经网络延迟的那个死结,如果谁能解开,我就收他做我的关门弟子,直接保送硅谷实验室!”
台下一片哗然。
学生们跃跃欲试,但很快又一个个低下头。
太难了。
这根本不是现有的逻辑能解开的。
就在全场死寂的时候。
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这……这个前提……是错的。”
声音不大。
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只见那个角落里的清洁工,正愣愣地看着黑板,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张道临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位……师傅?”
“你说我的前提是错的?”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不是徐墨吗?那个疯子?”
“听说以前是个天才,后来脑子烧坏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一个扫地的也敢质疑张教授?谁给他的勇气?”
徐墨被这些目光刺得缩了缩脖子。
他想要后退,想要逃回那个安全的杂物间。
但看着黑板上那个谬误百出的公式,那股刻在骨子里的强迫症让他挪不动脚。
“硅基……是有极限的。”
徐墨结结巴巴地说道。
“电子迁移率……在这个温度下……会崩塌。”
“你应该用……用……”
“够了!”
张道临猛地一拍讲桌。
“保安!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放?这是神圣的学术殿堂,不是精神病院!”
两个保安立刻从门口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徐墨的胳膊。
徐墨没有反抗,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一团刚刚燃起的火苗,被人一脚踩灭。
习惯了。
这就是现实。
没有人会在意真理,他们只在意头衔。
就在徐墨准备像往常一样,被像垃圾一样丢出去的时候。
一只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保安的肩膀。
“慢着。”
声音不大。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陈光科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座铁塔,轻轻一撞,就让那个保安松开了手。
“你是谁?”
张道临皱起眉头,他看出了沈岩身上的气质不凡,没敢立刻发作。
“我是谁不重要。”
沈岩没有看张道临,他径直走到徐墨面前,伸手,帮这个落魄的天才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工装领子。
“重要的是,他说得对。”
全场再次哗然。
这人是谁?也是个疯子?
张道临气极反笑。
“他说得对?”
“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质疑的是什么吗?”
“这是经过IEEE认证的顶级算法!”
沈岩转过身,面对着满脸通红的张道临,他没有辩解。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走到黑板前,在那行复杂的函数旁边,画了一个叉。
然后写下了一个单词。
“Graphene(石墨烯)”。
接着,是一个简单的拓扑结构图。
那是图灵手稿里,关于“神经元模拟”最核心的一个逻辑门。
张道临愣住了。
他看不懂。
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结构图里蕴含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台下的学生们也懵了。
只有徐墨。
那个原本眼神死灰的徐墨。
在看到那个图形的一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四十天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汪清泉。
“六边形……架构……”
徐墨喃喃自语。
他猛地挣脱了陈光科的保护,冲到黑板前。
抢过沈岩手里的笔,在那幅图的后面,疯狂地书写起来。
刷刷刷!
粉笔灰在空中飞舞。
一行行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公式,像流水一样倾泻而出。
张道临看傻了。
他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因为他完全跟不上徐墨的思路。
这还是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疯子吗?
三分钟后,徐墨停下了手,黑板已经写满了。
那是对张道临所谓“暴力美学”最无情的嘲讽。
用一种全新的逻辑,直接绕过了那个死结。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大部分人看不懂全部,但最后推导出的那个简洁结果,只要学过高数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是对的,完美无缺。
啪。
徐墨手里的粉笔断了。
他回过神来,看着满黑板的字,突然有些慌乱。
他转过头,看着沈岩。
眼神里带着一丝求证,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
“这……这个解法……对吗?”
沈岩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深蓝的语言。”
徐墨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