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而凝练,似有风掠过古松枝梢:“不愧是活了百万载的老前辈,谈玄论道,字字如珠玑,句句含天机——这口才,怕是连混沌初开时的鸿蒙古兽听了都要点头称善。”
易次元闻言朗声一笑,袖袍轻拂,气息如云卷云舒,眉宇间不见半分倨傲,唯有一派宗师的从容与豁达:“无妨。我早言在先:此战胜者,若愿承袭天机阁圣子之位,自当奉典授印;若无意于此,亦无须勉强。那《天机推演术》,我仍会亲手交予你参悟修习——大道无私,岂因名分而设藩篱?”话音未落,他指尖微光一闪,他从洞天世界中取出一颗圆珠,其中星轨流转,卦象隐现,一枚通体莹润、内藏九重漩涡的玄青圆珠静静悬浮于星海中央,仿佛一颗尚未苏醒的微型宇宙。
“请。”易次元掌心托珠飞至陆尘面前,目光澄澈如洗,“望你好生参悟,莫负此术承天启地之本意。”
陆尘双手郑重接过,指尖触珠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直贯识海——那圆珠表面看似平滑如镜,可凝神一瞥,竟似坠入无始无终的因果长河:前因如蛛网密布,后果似潮汐奔涌,无数条命运丝线在瞳孔深处交织、断裂、再生、湮灭……他呼吸骤然一滞,脊背微凉,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惊澜翻涌:“好霸道的宝术!尚未修习,仅凭一观,便已令神魂震颤、心神摇曳——这哪里是推演之法?分明是将‘天道’本身,炼成了一柄悬于识海之上的因果之剑!”
此时,楚牧缓步上前,衣袂无声,眸光温厚却自有不容置疑的威仪:“陆尘,你且退下吧。我与易兄久别重逢,尚有许多旧事欲细叙。”
陆尘躬身一礼,姿态谦谨却不失风骨:“晚辈告退,恭祝二位前辈叙旧畅怀。晚辈今日便要告辞返程,日后若有机会莅临望凤城,定当登门拜访,诚挚叨扰楚前辈!”
楚牧道闻言,含笑颔首,连声道:“好好好,欢迎之至!”
言罢转身离去,步履沉稳,背影如松立千仞,悄然融入楚家演武场外那座巍峨高台的光影之中。
高台之上,风卷旌旗,云影徘徊。王妍早已翘首以盼,见那抹熟悉的青衫身影踏阶而上,眼眶倏然一热,再顾不得旁人目光,如一只扑火的蝶,疾步迎上,纤腰轻旋,整个人软软跌入陆尘怀中,指尖紧紧攥住他衣襟,声音微颤:“尘哥哥……你真的没事?方才那一战,天穹都裂开了缝隙……”
陆尘抬手轻抚她发顶,笑意清朗如朝阳破雾:“傻丫头,我是谁?诸天万界第一人——这话虽听着狂,却是实打实的‘未来既定之数’。待我踏碎九重天阙、横推十方寰宇,连混沌尽头的古碑都要刻下我的道号。”
王妍仰起小脸,泪光未干,嘴角却已弯起狡黠弧度:“切——还是这么自恋!不过……”她顿了顿,指尖悄悄戳了戳他胸口,“我信。”
就在此时,一道素白身影自高台东侧云廊缓步踱来,裙裾拂过青玉栏杆,不染纤尘。天幻瑶负手而立,三千青丝如瀑垂落,目光扫过陆尘,又掠过他怀中犹带余悸的王妍,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小子,你这‘第一人’的架子,倒是比当年初入我门下时稳了不少。”
陆尘闻声即转,神色瞬间由慵懒转为肃然,拱手垂首:“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天幻瑶轻轻颔首,袖中指尖悄然掐算一瞬,淡声道:“我早在你与东方承宇初启战域之时便已至。你既是我天幻瑶亲授道印、亲手点化的弟子,你的一招一式、一念一息,皆在我心镜映照之内——岂有弟子临阵对决,师父袖手旁观之理?”她目光如月华浸雪,清冷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护持。
就在这时一道素影如流云掠空,悄然踏月而来——柳淑影款步而至。她一袭青黛云纹广袖长裙,发间斜簪一支白玉兰簪,步履轻盈却自带三分凌厉气韵,眉眼含笑,眸光却似能洞穿人心。甫一落定,她便朝陆尘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碎玉击冰:“听闻此战魁首,天机阁阁主愿以镇阁至宝相赠,允其参悟《天机推演术》真本?陆小友,可否借姐姐一观?”她语调温软,笑意盈盈,可尾音微扬,分明裹着久蓄已久的渴慕与试探——原来她垂涎此术已非一日:早年曾于古籍残卷中窥得只言片语,知其乃以“心为盘、念为筹、时为空、势为局”,逆溯因果、推演万变;更闻前代修者仅默诵开篇三十六字,便致神魂震荡、七窍微渗血丝。然天机阁向来守秘如铁,外人连抄本都难觅踪迹,她纵是柳家天骄、修为通玄,亦只得遥望而不可近触。
陆尘闻言,竟未作丝毫迟疑,手腕一翻,掌心已托出一枚浑圆无瑕的玄青色珠子——珠体温润内敛,表面浮沉着细若游丝的银色符文,如星河流转,似有若无地吞吐着时间褶皱般的微光。他递得干脆利落,仿佛交出的不是足以撼动九洲道统的至高秘典,而是一枚寻常玉佩。柳淑影指尖微颤,郑重接过,凝神注目于那流转不息的符文之上……刹那之间,她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面色由润玉之白转为金纸之灰,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灼热鲜血,溅在青砖地上,竟蒸腾起缕缕淡金色雾气!她踉跄后退半步,左手死死按住心口,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莫看!快闭目——此物非神识强横、命格坚逾玄铁者不可直视!否则心神反噬,轻则经脉逆行,重则魂灯尽熄!”
陆尘疾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掌心真元悄然渡入她后心大穴,口中连声急问:“前辈?前辈!可是功法有异?还是……”话音未落,心底却已悄然浮起一丝狐疑:这反应未免太烈了些?莫非……是想借机索要秘典,好独处静室细细研摩数日?念头刚起,便见楚萱儿如惊鸿掠影般闪至身侧,一手稳稳托住柳淑影臂弯,另一手已迅速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赤红丹丸塞入她口中,同时蹙眉嗔道:“陆尘!怎敢如此揣度小姨?!”陆尘尚未答话,柳淑影却似心有灵犀,苍白面颊上竟浮起一抹极淡却极锋利的笑意,斜睨着他,眼皮一掀——一个精准到毫厘的白眼,如飞针刺破空气,直扎他心虚之处。随即她指尖一弹,那枚玄青圆珠竟化作一道青虹,自行跃回陆尘掌心,滴溜溜旋转不休,符文明灭如呼吸。
约莫一盏茶工夫,柳淑影盘膝调息完毕,气息渐趋绵长,唇色也恢复几分血色。她缓缓睁眼,目光扫过陆尘尚带忐忑的脸,又掠过楚萱儿担忧的眉宇,最终落在那枚安静卧于陆尘掌心的圆珠上,语气肃然如钟:“陆尘,此术……可怕。”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抚过自己方才呕血的唇角,“我修《九曜归藏诀》四十七载,神识强度足可不防御硬接神通境踏天期修士三记‘裂神指’,可方才不过凝视三息——心湖即生千重漩涡,神台几近崩塌。所谓‘推演万变’,实则是以自身命轨为薪柴,强行撬动天道锁链……修行此术者,非但需‘慧根通明’,更须‘命硬如山、运厚如渊’。你竟能安然持之,倒真教人……刮目相看。”
陆尘挠挠头,讪笑道:“其实也没那么玄乎嘛……我就觉得开头有点晕,后面慢慢就顺了。”话音未落,楚萱儿已忍不住轻斥:“陆尘!”柳淑影却忽而莞尔,抬眸看向他,眼波流转间竟似有万千星火跃动:“哦?那依小友之见……我这口血,倒像是讹诈了?”她语调轻飘,却让陆尘脊背一凉,忙摆手:“不敢不敢!晚辈纯属胡言乱语,前辈莫怪!”
恰在此时,姜天宇倚着廊柱,扇子“啪”地合拢,朗声笑道:“陆小子,你倒是胆大!柳前辈的侄女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先惦记上人家柳前辈了?”此言如石投静水——楚萱儿耳尖霎时染霞,柳淑影眸光微滞,颊边亦浮起两抹薄绯,却只一瞬,便如云散月明,她朱唇轻启,笑意凛冽如霜刃:“有何不可?我与萱儿同侍一人,亦是美谈。只是……”她倏然抬手,五指虚握,周遭空气骤然凝滞,数十道无形气劲如蛛网密布,隐隐锁住陆尘周身大穴,“得先看看,这位‘天命之子’,八字够不够硬,扛得住我俩联手镇压啊?”
陆尘心头警铃大作,身形未动,神念已如电光石火般扫过全场——姜天宇尚在笑,楚萱儿正欲开口劝阻,而柳淑影指尖萦绕的幽蓝气旋,已悄然撕裂三尺虚空!他脚尖一点,身影化作残影暴掠而出,下一瞬已如鬼魅般欺至姜天宇身前,右手闪电探出,一把攥住对方锦袍前襟,将人整个提离地面半尺,另一只手捏着扇骨,状似亲昵地替他“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嗓音低沉带笑:“姜兄,皮痒这事儿……得趁早治。要不要陆某,帮你‘挠’个透彻?”
风过回廊,檐角铜铃轻响,而那枚玄青圆珠,在陆尘掌心静静旋转,银色符文无声明灭,仿佛刚刚掀起的惊涛骇浪,不过是它亿万年沉眠中,一次微不足道的呼吸。
陆尘缓缓松开手,姜天宇踉跄落地,衣袍微皱,发丝凌乱,却仍梗着脖子破口大骂,声音里裹着三分怒意、两分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那骂声在楚家大院回荡,又被风揉碎,散入云霭深处——仿佛不是斥责,倒像是为一场骤然落幕的同行,徒然敲响的余韵鼓点。
陆尘未作理会,只转身迈步,衣袂拂过青石地,步履沉静如古钟叩响。他径直走向唐婉儿,目光温润而笃定。唐婉儿立于松影之下,素衣如雪,指尖微颤,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又似有薄雾轻笼。陆尘凝视她片刻,才开口,声音清越如泉击寒玉:“婉儿,你既出身天机阁,当知‘天机推演术’乃其镇阁绝学——此术玄奥莫测,可溯因果之线、窥天地之枢,敢问贵阁之中,究竟有几人真正习得?”
唐婉儿垂首,袖中手指悄然攥紧,声音轻却清晰:“公子明鉴……婉儿入阁虽已十数载,却只是执扫阶、理卷宗、奉茶香,位属‘观星末席’,连藏经阁第三重门都未曾踏进半步。天机推演术……非嫡传亲授、非心性通明、非命格承契者,不可窥其一隅。阁中上下,能解其皮相者不过七人,通其筋骨者仅三人,而彻悟神髓、掌推演真火者——唯易前辈一人而已。”
陆尘闻言,眉峰微扬,眸底似有星火跃动。他仰首望向苍茫天穹,云海翻涌,日光穿隙而下,如金线垂落肩头。“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却如磐石坠地,“易前辈不轻授、不滥传、不以术驭人,反以禁锢为护持——此非吝啬,实乃大慈悲。天机非戏法,推演非卜卦;一念错,则万劫倾;一术误,则因果崩。他宁守孤灯,也不让凡俗之手搅乱天地经纬……这般胸襟,令人肃然。”顿了顿,他目光灼灼,似已穿透岁月长河,“我必穷尽心力,参透此术——不为预知吉凶,不为趋利避害,只为看清:那一根根缠绕众生的因果之线,究竟从何处生发?那浩渺无垠的天地法则,又以何为基、以何为终?”
话音未落,风忽起,吹动他束发的墨色缎带,猎猎如旗。他环顾众人,神色从容而坚定:“诸位,此间事了,陆尘欲归故里。青山不改,流水长存,他日若有缘,自当再聚。”
姜天宇一怔,骂声戛然而止,挠了挠后脑,脱口而出:“喂!这就走?上哪儿去?”
“回家。”陆尘答得干脆,唇角浮起一抹久违的暖意,“离家已逾一载半,春樱谢过两轮,秋桂飘香三度。老父晨起必抚旧剑三遍,母亲每至霜降便晒陈年艾草——她说,儿子若归,须得驱寒祛湿。是时候了。”
唐婉儿闻言,双膝倏然一软,无声跪于青石之上,额头轻触微凉地面,发间银簪映着天光,微微颤动:“求公子……带婉儿同去。”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凿入寂静,“婉儿已非天机阁之人,亦无师门可依、无故土可返。天下虽大,于婉儿而言,唯公子身侧,方是安身立命之所。若公子弃我而去……婉儿不知怎么在这乱世生存。”
陆尘心头微震,急忙俯身,双手稳稳托住她臂弯,力道温和却不容推拒:“起来,快起来。”他目光坦荡,毫无犹疑,“好,我带你去——不是施恩,不是收留,是同行。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并肩而行。”
唐婉儿泪光盈睫,却含笑颔首,起身时裙裾拂过青石,如白鹤振羽。
陆尘随即转身,目光温润而沉静地投向静立一旁的韩玉。他语声平和却蕴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母亲与我阴差阳错结下主奴印契,此印玄妙非常,牵系神魂,她无法离我太远。为免生变,你随我一同返回紫都之城吧。”
韩玉眸光微垂,神色温婉而坚毅,裣衽一礼,声音清越而恭谨:“是,公子。”在她心中,玄霜国早已倾覆,山河易主,故土成墟;天涯海角,不过方寸之择——母亲所在之处,便是她心之所向、身之所归。
最后,他抬眸望向姜天宇,唇角微扬,笑意疏朗如春日晴光,眼底更添几分诚挚邀约:“姜兄,可愿随我同赴紫都之城?山下那座云雾缭绕的小村,清茶一盏,松风满袖,正宜促膝长谈。”
姜天宇朗声一笑,浓眉微扬,粗犷中透着几分豪气:“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巴巴地跟着你回去作甚?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话音未落,他忽而敛容正色,抱拳一拱,神情陡然沉静三分,目光灼灼道:“再者——你与她们之间,本可嫁可娶、两相情愿;而我,也该启程去寻她了。”
陆尘闻言,神色微肃,语气清越而坚定:“姜兄莫要信口开河!我与她们之间,清如溪水映月,皎若寒潭照雪,纤毫不染。姜兄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坏了她们的清誉尚且令人扼腕,若损及我自身名节——那才真是百口莫辩、罪莫大焉!”
众人听罢,一时面面相觑,哑然无声,唯有檐角风铃轻响,似在应和这满庭微妙的静默。
姜天宇大手一挥,转身欲走,忽又驻足,回头朗声道:“诸位珍重!江湖路远,不必挂怀;青山常在,何惧别离?他日若闻陆兄名动九霄,我姜某人必携烈酒三坛,踏月而来!”
众人纷纷应和:有人抱拳,有人垂首,有人含笑挥手,有人轻抚剑鞘……山风浩荡,卷起衣角与誓言,将这一场离别,酿成未来重逢最醇厚的伏笔。
陆尘目光温润而沉静。他望向天幻瑶,声音低缓却带着不容推拒的诚恳:“师父,可有去处?若暂无落脚之地,不如随我回陆家暂住。”天幻瑶素来多言,如今却不再多言,如寒潭映月,不染尘喧。此刻她未作言语,只轻轻颔首,睫羽微垂,似有千言万语凝于唇边,终化作一缕无声的默许——她确已无处可去。自踏破界壁、流落此方天地,已数载春秋。她曾以星轨推演、以灵纹叩问、以至强法器金刚琢感应界门气机,然而虚空寂寂,界隙如铁,始终不见一丝松动之兆。那扇通往故土与师门的门扉,仿佛被时光悄然锈蚀,再难开启。
陆尘转眸,视线悄然落在楚萱儿身上。她静立于朱漆廊下,素白衣裙如云垂地,发间一支白玉兰簪泛着温润光泽。他喉结微动,欲言又止——那一场误入歧途却刻入骨血的缠绵……终究成了横亘于两人之间、不可言说又无法抹去的隐秘沟壑。他终是敛眸,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成一片沉静湖面,只余下礼节性的颔首致意。
王妍此时轻步上前,牵起楚萱儿的手,指尖微凉却笑意盈盈:“萱姐姐,我走了。山高水长,未必久别,待我安顿好家人后,定会再回来看你。”她眨了眨眼,眸中星光跃动,“说不定哪日就踩着流光剑,从云头直接落进你后花园里呢!”楚萱儿唇角微扬,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清越如泉:“好妹妹,一路珍重。”
陆尘拱手,向柳淑影与楚萱儿郑重辞行:“柳前辈,楚姑娘,告辞。”话音未落,唐婉儿已祭出一柄青鸾翎羽织就的飞舟,韩玉携母亲温霜降缓步登舟,王妍回眸一笑,足尖轻点,翩然掠入云霭。飞舟腾空而起,划开澄澈天幕,载着四道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化作苍茫天际一道流光剪影。
楚萱儿久久伫立,目光追随着那抹远去的青衫背影,直至云海吞没最后一丝轮廓。心绪如潮,层层叠叠,难以名状——谈不上倾心爱慕,却早已在血脉深处烙下不可剥离的印记;无人知晓那夜私密,可她比任何人都更清醒地感知到:那一场意外,早已将两人的命运悄然拧成一股隐秘而坚韧的丝线。
一旁柳淑影斜倚廊柱,手中折扇轻摇,眼尾含笑,打趣道:“哎哟——我们家清冷如霜、不食烟火的萱儿姑娘,竟也学会倚栏凝望、目送离人了?这思春的滋味,可是比你娘当年偷尝的桂花酿还醉人几分?”
楚萱儿耳根微热,却神色不乱,只淡然拂袖,望向远处飘摇的纸鸢:“小姨莫要胡言。我只是想念王妍,她与我惺惺相惜、情同手足。如今她远行,自然怀恋。”
柳淑影掩唇轻笑,扇尖虚点她眉心:“怀恋谁?嗯?是王妍,还是那个连告辞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傻小子?”见楚萱儿眸光微滞,她笑意渐柔,裙裾旋开一弧淡青流云,“罢了罢了,不逗你了。小姨也要启程了——替我向你母亲问安,就说:楚家主母不必日日守着一个男人枯坐丹房,也该拾起旧时佩剑,去看看东海初升的朝阳,去听听西岭松涛的浩荡。人生百态,先做萱儿的母亲,再做楚辞的妻子——但最要紧的,是先做回自己。”
楚萱儿静静听着,良久,郑重颔首。风过庭院,吹散几片玉兰落瓣,悄然停驻于她摊开的掌心,洁白如初,静默如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