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执金卫见状,虽然面有惧色,可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踏了半步,试图阻拦前方暴烈的身影。
然而。
萧隐若只是抬起了右手。
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制止手势。
执金卫们如被无形的屏障挡住,立刻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萧隐若缓缓抬起眼帘。
她看向那个淬火利刃般的身影——林昭雪。
两个同样位高权重、同样以铁血手腕闻名的女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轰然相撞。
萧隐若的眼底,没有预料中的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暗、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是本官失职。”
萧隐若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如冰层下流淌的暗河,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女人武功极高,身法诡异,本官……忽略了。”
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了柔嫩的掌心,一丝温热的黏腻感传来,是血。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那渗血的痛楚与自己无关。
“人已经全派出去了,还在找。跟她一起来的,有一个柳氏子弟,现在在严刑拷问。”
林昭雪盯着萧隐若看了整整三息,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翻腾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虐。
她没有言语,猛地一收手中那杆银枪,豁然转身,披风在转身的劲风中猎猎作响,如一片翻卷的血色怒涛。
“人在哪里?”
“前面亭子。”
林昭雪不再停留,提着长枪,迈开大步,如裹挟着风暴,直冲向那座小小的石亭。
此时。
亭中景象,惨不忍睹。
柳浩被几道粗重的铁链紧紧束缚,吊挂在亭柱之上,只有脚尖勉强能点地。
浑身上下布满了鞭痕、烙铁印和深浅不一的刀口,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他的脸肿胀得不成人形,口鼻淌着血沫。
燕小六正狞笑着,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细长钩刀,正一点点刮削着柳浩肋下早已血肉模糊的皮肉。
每一次钩刀刮过,都伴随着柳浩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抽搐。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柳浩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意识已经模糊,只是凭着残存的本能机械地重复着。
“我是柳氏的人……你们不能……柳家……不会放过……”
林昭雪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玄甲几乎贴上他低垂的头颅。
巨大的压迫感,让柳浩勉强抬起肿胀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高大、充满毁灭气息的银甲轮廓,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本将林昭雪。”
五个字,清晰、冰冷,如五根淬了万年玄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柳浩的耳膜,直刺他濒临崩溃的神魂。
林昭雪!
那个在北境杀得蛮子尸山血海、闻风丧胆,连五姓七望这等顶级门阀都要忌惮三分的女杀神!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告诉本将。”
林昭雪的声音放得很轻。
但这声音落在柳浩耳中,却让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骨髓里都透出寒气。
“你们将本将夫君,掳到哪里去了?”
“我、我真的……”
柳浩的牙齿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剧烈打颤,语不成句。
“不说?”
林昭雪打断他,头微微歪向一侧。
那双猩红得如滴血的眼眸,在柳浩那张破碎变形的脸上冰冷地逡巡,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彻底摧毁的物件。
“本将就杀光你柳氏全族,从你爹开始,一个不留。”
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柳浩彻底崩溃了。
他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若非铁链吊着早已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得铁链哗啦作响。
“林将军,饶命,饶命啊,我真的不认识那女人。”
“我只是路上遇到我就……”
林昭雪不再听他任何言语。
她左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毫无预兆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拳如炮弹般轰在柳浩的面门上!
“噗!!”
血花、碎肉、断裂的牙齿如炸开的浆果,猛地从柳浩口中喷溅而出,溅满了石板。
柳浩整张脸瞬间塌陷下去。
他的下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脱臼歪斜,连惨叫都发不出一丝,只能从变形的喉咙深处挤出“嗬嗬”声。
一旁的燕小六看得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夫人!这杂碎是属下审过最嘴硬的骨头!油盐不进!不如让属下阉了他。”
“看他那玩意儿没了,骨头还能不能硬得起来!”
林昭雪缓缓松开拳头,
任由柳浩像一袋被彻底打烂的破布般瘫软下去,只有颈部的铁链还死死吊着他,让他不至于立刻断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拳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只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轻飘飘的字,却如阎罗王的判笔,决定了柳浩此生最残酷、最屈辱的终结。
昏沉中。
柳浩残存的一丝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字。
那一刻,巨大的惊恐瞬间压过了全身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摇头,血沫和破碎的组织从他变形的嘴里不断喷涌:
“不……要……求……求……我真的……不……”
燕小六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快如闪电般向下刺去!
“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非人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周围的死寂。
那声音中的痛苦和绝望,足以让最凶悍的屠夫都为之胆寒。
柳浩的身体如离水濒死的鱼,在铁链的束缚下疯狂地、剧烈地痉挛、弹动,眼珠更是因为剧痛和惊恐几乎要爆出眼眶!
“哗!”
一桶冰冷的井水,毫不留情地当头泼下。
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将柳浩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拽回。
难以形容的剧痛如无数烧红的钢针,从被折断的四肢、从被刮削的肋骨,狂潮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知。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正被拖入十八层地狱,承受着永无止尽的酷刑。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传来。
柳浩出于求生本能,循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是女帝来了。
那双往日里含威不露、深邃难测的凤眸,此刻阴沉得仿佛酝酿了毁天灭地的雷霆。
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亭中,那具不成人形的“物体”——柳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