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方丈人生中,首次觉得尴尬,他滚动手中的佛珠,想打圆场。
“是我。”谢清樾点头,声音中带了丝落寞,“没死,却生不如死。”
广义方丈喉咙哽住,叹息声。
他与谢清樾的父亲谢明是旧识。
谢明也是将军,英年早逝,将谢清樾托付于他。
得知谢清樾坠入悬崖后,他点了长明灯,亲自去他坠崖地寻找。
将谢清樾带回来,费尽心思保住他一条命。
但他能救人,却救不了对方的心。
广义方丈咳嗽两声:“怎么会是废人呢,如今不是把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神医找来了。”
他对着林清禾挤眉弄眼。
林清禾:………
广义方丈,你真的一点儿大师样子都不要了。
“我没答应。”林清禾从善如流坐下去。
广义大师立即去烧水,等水一沸,马上倒入茶壶里。
“听闻悬壶侄女喜欢喝茶,这是山上天然生的茶叶,我给它取了名,叫做雾茶,侄女尝尝。”
他殷切的倒茶,递到她面前。
谢清樾看的眼眶发热,喉咙重重滚了下:“方丈不必如此……”
他想说的是。
不要如此卑微的求她。
广义方丈对他而言,是如同父亲般的存在,他不愿看到他为了自己,去求一个后辈。
再看林清禾面色如常的接茶杯喝,脸上还带着怡然的神色,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住。
林清禾慢悠悠放下茶杯,撩起眼皮:“动怒了?可你是个残废,又能奈我何?”
“悬壶侄女……”广义方丈神色一紧,急忙去看谢清樾。
他跟道元有书信往来。
对方将林清禾夸的天花乱坠,说她是世上最好的悬壶,是他的宝贝徒弟,说她懂礼节,知世事。
还处事淡然,如水般润万物。
他今日怎么看都觉得,好刺啊!
谢清樾脸色瞬间苍白,指甲因攥的紧,渗进肉里,出血了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他用力想起身,可毫无知觉的双腿,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他如今就是个残废。
连想护之人都没任何法子。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没哭。
知道自己双腿废了的那刻也没哭。
此刻他双眼通红,眼角坠出一滴泪。
又艳又楚楚可怜。
堪称人间绝色。
林清禾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往上微抬。
这个动作,将广义方丈都震的不知所措。
谢清樾瞪她。
林清禾松手:“知道生气,说明还有七情六欲,不是个死人。”
广义方丈是个通透的人,一下子就意识到她为何出口激怒他。
要是心存死志的人。
不管怎么医,都是枉然。
尤其是治疗被大部分医者都判定无药可医的人,更需要坚定信念与意志。
林清禾蹲下身,将谢清樾的裤腿挽起,露出密密麻麻有着蜿蜒到脚腕的伤疤。
谢清樾惊的失色,脸是白的,耳根子是红的。
“你这人怎么不知羞耻,随便看男人的脚,男女授受不亲!”他快语道。
林清禾头也不抬,用手去摸他的腿,一股炁进去。
她清晰的看见双腿里面的筋络,大部分都是断的,像冬季的草,了无生机。
炁继续往上游,终于发现有两根筋还未完全断掉,以这两根为脉络,加上林清禾神出鬼没的针法。
倒是能救,只是要耗费时日跟精力。
她起身:“医者面前无男女,你这腿我能救,但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救人。
你有钱吗,治你的腿,至少一千两。”
此言一出。
谢清樾瞳孔惊的缩了缩,脑子在此刻竟是空白的。
她说什么?
他的腿能救?能救!
“悬壶侄女,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广义方丈惊喜不已。
林清禾伸手:“您给钱也行。”
广义方丈默默将她的手推回去:“侄女,我实在是囊中羞涩,要不用别的来换?”
林清禾看向谢清樾:“你呢。”
谢清樾缓缓回过神来,被她盯着看,难得的有些窘迫:“我也没钱。”
林清禾长长的哦了声:“我可不是善良的人,没钱就等凑够钱再说吧。”
她说着朝外走。
“等等!”
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
林清禾唇角微勾,回头。
谢清樾艰难开口:“我虽没钱,但若是我腿疾好之后,大有用处。
少观主若是不嫌弃,我把我人先抵给你,等我挣够一千两还你再赎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