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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泉观与槐下约

    第十二章 玉泉观与槐下约

    玉泉观坐落在汴京城西的玉泉山下,远离尘嚣,古木参天,确实是个清修的好去处。苏轼的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行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观前。晨钟的余韵尚在林木间回荡,更添几分幽静。

    清虚道长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在山门外迎候。他年约六旬,清癯矍铄,一袭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见苏轼下车,上前稽首:“福生无量天尊。苏学士驾临,山观蓬荜生辉。”

    苏轼还礼:“道长客气,苏某俗务缠身,冒昧叨扰,实有要事相求。”

    “苏学士里面请。”清虚道长侧身引路,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苏轼的来意。

    二人穿过几重殿宇,来到一处僻静的净室。室内陈设简单,一榻、一几、两蒲团,墙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太极图,炉中燃着淡淡的檀香。

    “子由已将来意告知贫道。”清虚道长请苏轼坐下,亲自烹茶,“那件袍服,此刻正藏于三清殿后密室之中,绝无人知。秦三为人机警,重诺守信,学士可放心。”

    “多谢道长援手。”苏轼心中稍安,接过茶盏,“此番风波,牵连甚广,苏某亦是不得已,才求助于方外之人。”

    清虚道长轻捋长须,目光清澈地看着苏轼:“贫道虽居山林,亦知朝堂风波险恶。苏学士才名冠世,性情率真,难免为宵小所嫉。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学士但放宽心,真相自有大白之日。”

    苏轼苦笑:“只怕真相未明,苏某已身陷囹圄,累及家人门生。如今敌暗我明,步步杀机,实是如履薄冰。”

    “学士可知,何为‘明’,何为‘暗’?”清虚道长意味深长道,“世人常以为,看得见的刀光剑影为明,看不见的鬼蜮伎俩为暗。殊不知,真正的‘暗’,有时恰恰在人心之中。疑心生暗鬼,恐惧乱方寸。学士此刻,最忌的便是自乱阵脚,为人所趁。”

    苏轼心中一动:“道长是说……”

    “贫道是说,”清虚道长缓声道,“学士如今所思所虑,是否尽在对手预料之中?他们抛出王岩,你便去寻王岩;他们设下槐下之约,你便欲赴约。这岂非授人以柄,步步跟随?”

    苏轼默然。道长所言,一针见血。他确实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疲于应付,却始终抓不住主动。

    “那依道长之见,苏某当如何破局?”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清虚道长将茶汤注入苏轼杯中,“学士如今最要紧的,并非找寻更多线索——线索或真或假,皆可伪造——而是稳固自身。太皇太后既然开了金口,学士便有了喘息之机。当善用此机,示弱于外,固守于内。让对手摸不清你的虚实,看不清你的动向。他们布局越久,破绽便越多。急的,该是他们。”

    示弱?固守?苏轼品着茶,陷入沉思。这与他以往遇事直来直往、锋芒毕露的风格截然不同。但道长说得对,此刻敌强我弱,若再主动出击,正中对方下怀。不如暂敛锋芒,静观其变,或许能引蛇出洞。

    “只是,”苏轼仍有疑虑,“对手步步紧逼,诬陷构陷,若一味固守,恐其罗织更多罪名,届时百口莫辩。”

    “所以,要固守,也要‘固证’。”清虚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将那件袍服,还有学士手中其他可能的关键之物,妥善藏匿,非到关键时刻,绝不示人。此为‘固证’。同时,明面上,学士可做出一副惶惶不可终日、四处求告无门的姿态,甚至可‘病’上一场。暗地里,却要有一双眼睛,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看似与学士无关的细微之处。譬如,谁在推波助澜,谁在散布流言,谁在联络证人……须知,越是复杂的局,牵扯的人便越多,人心难齐,必有缝隙。”

    苏轼豁然开朗。道长这是在教他,从被动接招转为暗中观察,从追查线索转为揣摩人心。对手布下天罗地网,必然多方联动,只要找到其中薄弱的一环,或许就能撕开裂口。

    “道长一席话,令苏某茅塞顿开。”苏轼郑重一礼。

    “不敢。”清虚道长摆摆手,“贫道不过旁观者清。另外,秦三那边若有消息,贫道会设法告知。撷芳楼水深,秦三虽有些门道,也需时日,学士勿要心急。”

    又闲谈片刻,苏轼起身告辞。临行前,清虚道长送他至山门,忽然道:“昨夜子时,贫道于静坐时,偶有所感。学士今夜若有所行,需谨记四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槐下有约,未必是约;旧邸藏秘,未必是秘。凡事,多留一分心眼。”

    苏轼心中凛然,知道长是在点醒他今夜之约。他再次深深一揖:“多谢道长提点,苏某铭记。”

    回城的马车上,苏轼闭目沉思。清虚道长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他纷乱的心绪。示弱,固守,观变。槐下之约,是陷阱的可能性极大,但未必没有价值。至少,可以看看,是谁在约他,目的为何。

    他决定赴约,但要做好准备。

    回到苏府,日头已高。府中依旧压抑,但苏轼的神色却比离开时平静了许多。他唤来苏辙,将清虚道长的话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兄长要赴约?太危险了!”苏辙急道,“那分明是诱你入彀!”

    “我知道。”苏轼道,“但不去,如何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如何知道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况且,若真是知情者想向我透露什么,错过岂不可惜?”

    “那我带人暗中保护……”

    “不可。”苏轼摇头,“信中要求‘独往’,你若带人,打草惊蛇。对方若真有歹意,你带多少人去,都可能落入埋伏。若只是想传递消息,见你带人,必不会现身。”

    “可兄长你独自一人……”

    “我自有分寸。”苏轼按住苏辙的肩膀,“子由,你留在府中,稳住大局。若我天亮未归,你立刻去找王晋卿,请他联络诸位同僚,直接上奏太皇太后和官家,言我遭人构陷,已遇不测。将水彻底搅浑,让对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辙知道兄长决心已定,只能红着眼眶点头:“兄长千万小心!”

    “我会的。”苏轼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疲惫,也有决绝,“另外,你设法放出风声,就说我惊惧交加,旧疾复发,卧床不起,闭门谢客。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乱了阵脚。”

    “我明白。”苏辙重重点头。

    午后,苏轼“病倒”的消息便悄然传开。程颐府上很快收到了线报。

    “病了?”程颐放下手中的书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是真是病,还是装病避祸?”

    灰衣人低声道:“苏府确实请了大夫,药也熬了几副。但据我们的人观察,苏轼回府后,只与苏辙密谈片刻,便再未露面。苏辙神情忧虑,不似作伪。”

    “哼,怕是吓破了胆,又无计可施,只好称病。”程颐不以为然,“御史台和刑部那边,被王诜和太皇太后一搅和,暂时动他不得。但小坡的证词、匕首的指向、王岩的失踪,这三条铁索,已将他牢牢套住。他只消再犯一个错,便万劫不复。”

    “那今夜槐下之约……”

    “如期进行。”程颐眼中寒光一闪,“无论他是真病假病,只要他去了,便是自投罗网。若不去……那也无妨,我们自有后手。蔡京那边,有什么动静?”

    “蔡京的人也在暗中活动,似乎想查清郑荣那条线的尾巴,另外,对那书童小坡,似乎也有些兴趣。”

    “让他查。”程颐漠然道,“郑荣这条线,本就是半真半假,他查不出什么。至于小坡……一颗棋子罢了,用完了,自然有该去的地方。你盯紧苏轼兄弟,还有那个秦三,看他到底能捞出什么。”

    “是。”

    灰衣人退下后,程颐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菊花。苏轼,你才华再高,名声再盛,终究不懂庙堂之险,人心之恶。这一次,定要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

    蔡京也得到了苏轼“病倒”的消息,但他想的更多。

    “装病示弱,以退为进?”蔡京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苏子瞻倒也不是一味刚直,懂得变通了。看来,是有高人指点啊。”

    “先生,那我们是否按原计划……”斗笠人问。

    “计划不变。”蔡京将玉珏握入手心,“程颐想在槐下做文章,我们便帮他添把火。不过,火候要把握好,既要让苏轼难受,又不能真的烧死了他。他现在还不能倒得太快,否则,戏就不好看了。”

    “属下明白。那王岩那边……”

    “秦三在查,就让他查。必要时,可以‘帮’他一把,让他‘找到’一些我们想让他找到的东西。”蔡京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比如,王岩确实还活着,但被人藏起来了,藏他的人,似乎和程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又或者,王岩其实知道一些司马光旧邸的秘密,是关于程颐的……”

    斗笠人心中一凛,这是要把火引到程颐身上?让苏轼和程颐狗咬狗?

    “记住,做得要巧,痕迹要淡,似是而非最好。”蔡京叮嘱,“现在,就让程颐在前面冲锋陷阵吧。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候,递上一把合适的刀。”

    夜色,在各方心思各异的谋划中,悄然降临。

    子时将近,苏轼换上一身深色便服,未带任何随从,只怀揣一柄防身的短匕——这并非王府所指认的那把——悄然从苏府后门离开。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借着夜色和街巷阴影,徒步向司马光旧邸方向行去。

    一路上,他格外警惕,不时停下脚步,倾听身后的动静,观察四周的阴影。所幸夜深人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更夫偶尔敲着梆子走过。

    司马光旧邸所在的街区,因火灾和命案,更显寂静荒凉。焦黑的废墟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骨骸,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开封府的封条还在残破的大门上飘荡,但并无兵丁把守——或许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旨意,暂时放松了警戒,又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轼绕到旧邸后园。这里原本是司马光莳花弄草、修身养性之所,如今也已荒芜,杂草丛生,在秋风中瑟瑟作响。那棵老槐树还在,枝叶大半已落,光秃秃的枝干伸向夜空,像一只鬼爪。

    月光不甚明亮,被薄云遮掩,时隐时现。槐树下光线昏暗,看不真切。苏轼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隐在一处断墙的阴影后,静静观察。

    四周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槐树下空无一人。

    是对方还未到,还是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正刻的梆子声从远处隐约传来。槐树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苏轼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多半是陷阱了。对方或许根本没打算现身,只是想将他引到这里,制造某种事端。他正欲转身离开,忽然——

    嘎吱。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槐树另一侧的阴影中传来。

    苏轼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按在了怀中的短匕上。

    一个黑影,从树后的荒草丛中缓缓站了起来。他(或她)身形不高,有些佝偻,似乎刻意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连头脸都遮住了,在昏暗的月光下,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苏……苏学士?”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

    “你是谁?”苏轼没有走出阴影,沉声问道。

    “我……我是给你送信的人。”那黑影似乎很紧张,左右张望了一下,“我、我知道那焦尸是谁……也知道是谁害了他……”

    “你知道?”苏轼心中一震,但警惕不减,“为何不报官?为何要约我至此?”

    “报官?”那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抽气声,“报官有用吗?害他的人……势力太大了!我、我不敢……我只信你,苏学士,你是好人,是清官……”

    “你到底知道什么?焦尸是谁?”苏轼追问,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焦尸……焦尸是王岩!是撷芳楼的杂役王岩!”黑影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带着哭腔,“他是被他姐姐害死的!是王朝云!她怕她弟弟连累她,怕你知道她有个在那种地方的弟弟,坏了你的名声,就、就狠心害死了他!还放火烧了旧邸,想毁尸灭迹!”

    什么?!如同一个炸雷在苏轼耳边响起!王朝云?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就为了维护名声?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苏轼下意识地反驳,“朝云她……”

    “我有证据!”黑影急急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似乎是一个小布包,“这是王岩留下的!他死前交给我的!里面有他姐姐给他的信,还有……还有从你书房偷出来的东西!能证明就是王朝云指使他去旧邸偷东西,后来又杀他灭口!”

    黑影说着,似乎想把布包扔过来,但又犹豫着,向前挪了几步,想拉近距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黑影身后不远处的废墟阴影里,突然又冒出两个更快的黑影,如猎豹般扑向第一个黑影和苏轼所在的方向!同时,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夜空!

    “有埋伏!”苏轼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断墙后躲去!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时,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钉在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动!

    “拿下他!别让他跑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

    是陷阱!果然是陷阱!那第一个黑影是诱饵!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苏轼借着断墙和荒草的掩护,发足狂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不止两三个人!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清虚道长说得对,槐下有约,未必是约!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目的就是将他引到这里,要么当场格杀,要么擒获后栽赃!那关于王朝云的指控,不过是扰乱他心神的毒药!

    他拼命向记忆中的后园矮墙跑去,那里有一个坍塌的缺口,可以通往外面的小巷。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漏下,照亮他仓惶的身影和身后紧追不舍的、如狼似虎的黑影。

    快一点!再快一点!

    矮墙就在前方!坍塌的缺口在月光下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就在苏轼即将冲到缺口前的一刹那,斜刺里猛地又窜出一条黑影,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棍,挟着风声,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下!

    避无可避!苏轼心中一凉,只能奋力向旁边扑倒!

    木棍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泥土飞溅!剧痛从肩胛传来,苏轼闷哼一声,就势滚倒,怀中的短匕也掉了出来。

    那人一击不中,再次举起木棍。另外几个追兵也已然逼近,呈扇形围了上来,手中都拿着棍棒和绳索,眼中闪着凶光。

    完了!苏轼心头一片冰凉。难道今夜真要毙命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叱陡然从矮墙外响起!紧接着,一道娇健的身影如燕子般掠过墙头,手中寒光一闪!

    当啷!噗嗤!

    举棍砸向苏轼那人手中的木棍被剑光削断,持剑之人去势不减,剑尖顺势刺入另一名扑来的歹徒大腿!惨叫声顿时响起!

    “苏学士!快走!”

    来人竟是一名女子!她背对苏轼,持剑而立,虽然蒙着面纱,但身形窈窕,动作利落,剑法竟颇为不俗!

    变故突生,几名歹徒都愣了一下。那女子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剑光舞动,瞬间又逼退两人,同时一脚踢起地上的短匕,精准地落到苏轼手边。

    “走啊!”女子再次急喝。

    苏轼顾不得多想,抓起短匕,强忍肩痛,连滚爬爬地从墙缺处冲了出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歹徒的怒骂,但那女子的剑风呼啸,竟一时将他们拦住。

    墙外是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苏轼辨明方向,朝着与苏府相反的一条岔路发足狂奔!他不能直接回府,那会引狼入室!必须先甩掉可能的追踪!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火烧火燎,肩膀疼痛欲裂,他才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停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身后并无追兵,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和风声。

    他安全了?那个蒙面女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救他?是友?还是另一重算计?

    他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短匕,又摸摸怀中——那封将他引至陷阱的匿名信还在。月光下,信纸上的字迹依旧娟秀而诡异。

    槐下之约,是一个致命的陷阱。但那个黑影关于王朝云的指控,那所谓的“证据”,还有那蒙面女子……这一切,是真?是假?还是局中局,套中套?

    苏轼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肩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更让他心寒的,是这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的阴谋。对手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在他死后,将污名扣在他的侍妾头上,让他身败名裂,死后也不得安宁。

    好狠毒的手段!

    他必须尽快回去,必须弄清楚,那个黑影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王朝云……你真的,参与了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吗?

    月光凄冷,照着他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今夜之后,他知道,这场生死棋局,已经彻底进入了不死不休的阶段。而他能信赖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玉泉观的方向,蹒跚而去。清虚道长或许能给他一些庇护,也能帮他处理肩上的伤。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而在他身后,司马光旧邸的后园里,打斗声早已停歇。蒙面女子击退歹徒后,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受伤**的匪徒,又望了望苏轼逃离的方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废墟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棵老槐树,依旧沉默地立在月光下,树干上,那支射偏的弩箭,深深嵌入,箭羽在夜风中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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