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核贴在丹田上,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浑身发麻。它还在动,一下一下地跳,像是有生命一样。每次跳动都让他的内脏跟着震动,好像要把他从里面撕开。
陈寂坐在一堆尸体上。这些尸体叠在一起,像一座小山。四周都是死人,眼睛睁着,手扭曲着。他就在这堆尸体上盘腿坐着,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朝上,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身体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他身上有很多旧伤。三根肋骨断过,其中一根扎到了肺边,每次呼吸都会疼。左肩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是之前和守尸犬打架留下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在手掌边缘结成了黑色的痂。但他不能动,也不能停。如果现在停下【血源共鸣】,经脉会炸开,轻的瘫痪,重的直接爆体而亡。
血核越来越烫。
突然,一股滚烫的力量从丹田冲出来,沿着身体往上冲,又猛地钻进其他经脉。一瞬间,全身像被无数针扎透。肌肉抽搐,神经剧痛。皮肤下出现红色的线,一开始很细,后来越爬越多,从小腹到胸口,再到脖子。血管鼓起来,有的地方渗出血珠,像是要裂开。
他咬紧牙关,牙龈都快出血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像野兽受伤时的哼叫。
【血源共鸣】开始了。
这不是修炼,是折磨。就像把一个普通人硬塞进神魔的身体里重新改造。细胞不断破碎又重组,基因断裂再连接。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推动滚烫的岩浆。意识开始模糊,脑子里冒出很多画面——
冰冷的金属箱子,上面写着X-7-13; 手术室里的无影灯,戴口罩的男人拿着刀切开胸膛; 带血的刺刀插进眼眶,那人睁着眼尖叫; 还有雪地,白色的大地,翻倒的战车,父亲最后回头看的那一眼……
这些事他没经历过,却感觉真实。他知道,这是血核里残留的记忆,是以前那些“前身”留下的。如果被这些记忆吞掉,他自己就会消失,变成一个被控制的傀儡。
他不去看那些画面。
他只守住自己的意识。
就像在大风浪里抓住一根木头,用尽全力记住“我是谁”。他闭着眼,在脑海里画一条线,从额头中间一直落到肚子。这是父亲教他的“守心诀”——心不乱,神就不会散。
他慢慢呼吸,努力压住心跳。注意力集中在腹部,想把那股狂暴的力量压下去。但这力量太强,刚进入经脉就被弹回来,顺着后背往上冲。后脖子突然一痛,像被人钉进了一根钉子。
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刚流出就被身体的热量蒸成白雾。
地面轻轻晃了一下。
骨头滚落,远处的血池起了波纹。
他没动。
反而更稳了。他知道现在最怕的就是慌。越疼越要静,越乱越要控。他想起父亲在冰原上教他的呼吸法:吸三下,呼一下,把气沉到肚子。
吸气——拉长,慢一点,让空气一点点进肺; 呼气——全部吐干净,把乱动的能量往下压。
一次不行,再来。 两次,三次。
第三次呼气结束时,那股乱窜的力量终于听话了一点。它顺着脊柱往上走,虽然还是很疼,但路线清楚了。
还是疼,尤其是后颈那里。
三年前雪崩,整座山塌下来,一块石头砸穿了他的脖子,差点把颈椎斩断。虽然活了下来,但那里的经络一直不通,成了最大的阻碍。现在这股能量撞上去,立刻反弹,反冲心脏。
胸口一闷,嘴里发甜,一口血涌上来。
他没吐,而是用舌头顶住上颚,把血咽了回去。吞血养气,是他们一族的秘密方法,代价是加重经脉负担,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再来。
他集中精神,把能量压缩成细细的一股,像用针穿线,一点一点往前推。每前进一分,都像被刀割。皮肤上的红线变得更亮,有些地方开始流血,血还没落地就被高温蒸发成淡红的雾。
第四次失败。 第五次——
就在能量再次冲击的时候,地面猛地一震!
轰!
一道金线从祭坛边上裂开,快速延伸,弯弯曲曲地展开。八条线交错,组成一个八卦图案。几个点突然亮起,光芒幽深,像是唤醒了古老的机关。这个图案和他的经脉产生了共鸣,地下升起一股力量,正好作用在他后颈堵塞的地方。
机会来了!
陈寂心里一喊,立刻发力。
轰——!
能量冲破障碍,直冲头顶!
一瞬间,全身通畅。
能量走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像是被火洗过一遍,杂质没了,身体充满活力。血液流动加快,心跳变得有力,每一次跳动都能感觉到筋络震动。感官变得敏锐——五十米内的风吹草动都能察觉,连空中飘的一粒灰,都知道是从哪块骨头缝里掉下来的。
通脉境初期,成了。
他睁开眼。
眼里还有血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逃命时的紧张,也不是挣扎求生的恐惧,而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清醒。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放松。就那样坐着,感受身体的变化。
背上六根骨刺慢慢缩回皮肤下,坚硬的骨甲一片片合拢,最后看不见了,只留下几道凸起。手指合拢,指节咔哒响,藏在指尖的钢爪收回,不留痕迹。
血核安静了。
它已经半融进丹田,和心脏一起跳动,每次跳动都释放温和的能量,滋养新生成的经脉。它不再是外来的东西,而是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像个副心脏,默默供能。
他还不能动。
突破后的反应还在继续。神经偶尔抽搐,眼前闪过红的网格——这是使用血源过度的表现,叫“血视”。如果现在行动,刚打通的经脉可能堵住,甚至反噬。
他继续调息。
呼吸平稳,心跳均匀。皮肤上的红线慢慢褪去,白雾消散。祭坛恢复安静,只有远处血池还在冒泡,散发出臭味。挂着的人头随风轻晃,空洞的眼窝仿佛也在看他。
突然——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震动,是声音。低沉,机械感很强,像机器启动的嗡嗡声,响了几秒又停了。这声音他听过,在冰湖边第一次感应到“雪地战车”时就是这个音。
他没动。
但耳朵已经捕捉到空气的变化。东南方向,气流有轻微波动,频率和刚才的声音一样。战车醒了。哪怕只启动一瞬间,也说明它还活着,并且……感应到了这里的能量波动。
腰间的战术包震动了一下。
他慢慢伸手,从侧袋拿出雷猛给的定位器。屏幕亮了,红光照在他脸上。五个小点正在移动,快速靠近这里。
一个从西北来,步伐稳定; 两个从西南绕过来,保持距离; 一个在东面悄悄前进,速度慢,可能是侦察; 最后一个在南边高地上,跑得最快,离这里不到十公里,二十分钟就能到。
他们来了。
血核突破引发的能量波动被发现了。不管是靠设备还是特殊能力,敌人都锁定了位置。这些人不是丧尸,也不是普通敌人,而是最强的猎手——有人拿电磁***,能在千米外打穿骨甲;有人擅长追踪,能顺着血味挖到地下三十米;还有人参加过“神族计划”,对他这种X系列实验体非常了解。
他把定位器放回包里。
没有站起来,也没准备战斗。反而把全身气息收起来,骨甲完全收回,连血核的波动都压到最低。新得到的力量藏在体内,一丝都不露。他知道,现在动手就是死。对方是猎人,他是猎物。唯一的优点是,他们还不知道他已经醒了。
他必须等。
等身体完全稳定,等敌人靠近,等最好的出手时机。
祭坛上的八卦阵还没消失。八个点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等什么完成。阵心正是他坐的位置。这里是研究所用来激活高级实验体的地方,现在反而成了他的掩护。只要他不动,阵法不破,能量就不会外泄太多。
时间过去。
身上的撕裂感慢慢减轻。神经不再抽搐,视线恢复正常。他能看清三十七米外一根铁链上的锈块掉落,也能听见地下三十米暗河的水流声。
他抬起左手。
五指张开,再握紧。指节发出摩擦声,力量比以前强了至少三倍。不只是力气变大,反应、协调、速度全都提升了。每一个动作都会更快、更准、更狠。
右耳垂上的骨钉轻轻晃动。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用远古生物的牙齿做成,里面刻着看不懂的符号。三年来,靠它躲过追杀,解开封印,找到线索。现在,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通脉境只是开始。
后面还有更多关卡:锻骨、凝神、破妄、登临……每一关都可能送命。敌人也不止这几支——黑井研究所的清道夫、佣兵团“灰烬之手”、神秘的“守门人”家族,还有躲在后面的“主脑”。
X-7系列、黑井研究所、神族计划……这些词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没多想。现在只想一件事——活下去,然后把那些躲在暗处操控一切的人,一个个找出来,亲手送进地狱。
东南方向又传来震动。
这次更清楚。战车想再次启动,但能量不够,只响两声就停了。但它和八卦阵有某种联系——每当阵纹亮一下,那边就有回应,像是还没完全断开的信号。
他记下了。
以后也许有用。
定位器屏幕闪了,南方高地的光点突然加速,明显发现了异常,正全速冲来。其他四队也改变路线,呈扇形包围,显然是要切断退路。
他还是不动。
呼吸降到最低,心跳几乎停了。整个人像石头一样,混在尸体堆里看不出动静。肌肉放松,钢爪收回,连眼珠都不转。
脚步声响起。
真实,沉重,踩在碎骨上的声音很清楚。那人穿重型战术靴,步伐稳定,每步间隔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侦察兵。
七十米。
他不动。
六十米。
那人停下,在通道拐角处观察。空气中有血腥和腐臭,但他的鼻子很灵,还是闻到了不同——温度升高了,空气中有微弱的电离子味道。
三十秒后。
那人走进祭坛。
陈寂抬起头。
目光穿过层层尸体,看向那个穿灰白迷彩服的男人。对方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拿着折叠***,枪口略低,正在慢慢扫视全场。
陈寂看着他。
男人突然僵住。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脚底冲上头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这里有危险,非常危险。
他慢慢举起枪。
瞄准镜对准尸堆顶端的身影,十字线锁定头部。
风停了。
血池不冒泡了。
连挂着的人头都不摇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透过瞄准镜的目光,和从尸山上迎面撞来的视线。
冰冷,平静,却藏着能斩断命运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