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不到,简星夏就醒了。
打开系统查看了一番学徒们的匿名心声,大量的感激、惊奇中夹杂着少量的怀疑、懵懂,但没有什么激烈的负面情绪。
简星夏松了口气。
但没有许三妞明确的消息,简星夏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她犹豫一番,将缝纫班今天的开课时间,调整为早上五点,到中午十一点。
还是六个小时。
还是昨天的学徒名单。
于是——
林三娘着急忙慌地从床上坐起来,拍拍身边的桃丫杏丫:“桃丫,杏丫,醒醒!要开课了!”
桃丫懵懵的:“什么开课?”
杏丫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我迟到了?我才去了一日!”
杏丫吓坏了,生怕自己迟了,被学堂驱逐了。
母女三人虽然平日起得也挺早,但今天格外早,天还没亮呢,就收到了上课的消息。
关键是——现在已经寅时末了,卯时就要开课了!
(备注:寅时为凌晨3点到5点,文中寅时末约为凌晨4点45,卯时为5点到7点,文中为5点开课。)
林三娘头发都顾不上梳,把衣服一穿,胡乱用个头巾一包,就赶紧抱着黍哥儿,带着桃丫杏丫出门。
杏丫鞋子都跑掉一只,落在院子里,但桃丫已经把大门都锁上了。
杏丫咬咬牙:“算了,鞋子不穿就不穿了!”
母女三人朝着林大娘家里狂奔,黍哥儿抬眼,只看到两侧的房屋飞快的往后移。
醒了一瞬,又被颠晕了。
……
另一边,大雍朝,许家东跨院。
秦画和樊诗诗才刚睡下不久。
昨天下午她们和韶音一起从庄子上回来,拉上阮香,四个人说了一晚上的话。
最终大家一致觉得应该告诉其他姐妹。
韶音说:“庄主虽然没明说过,但我瞧着庄主是不介意透露山庄名字的。”
之前救阮香的时候,简星夏就跟韶音说过,若是有身处困境的姐妹想要自救,可用她“传授”的法子,将人送到星夏山庄。
秦画和樊诗诗满脑子都是幸福的泡泡——她们虽然没有真的跳入水中,但是绝对已经跌入了幸福的河流中。
于是,姐妹四人对其他姐妹便掩去无法对人明说的山庄奇异之象,只说找到了一份好差事。
韶音说:“我还去山庄做舞姬,只是不用日日都去,隔几日去一次便可。”
凝香何露岑嫂子等人丝毫没起疑——从前飞月楼也是逢十逢五的时候热闹,会让舞姬多跳些舞,让歌姬多唱些曲儿。
阮香想了想,说:“我脸毁了,如今不做舞姬了,只去当杂役,但也不用日日都去,庄主用得着我,我才去。”
几人连忙安慰道:“阮香,你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疤痕的。”
阮香并不信,事实上,她从自己毁容之后,就几乎没再照过镜子。
在韶音家中不照,去山庄更是会刻意避开水银镜。
凝香何露几人的安慰,阮香没有太当真。
她闭口不言,其他人也没再多说,毕竟,毁容那一系列事,对阮香来说,并不算开心。
她不愿意提,大家也就更不会主动提了。
秦画和樊诗诗说:“我们如今也不做舞姬了,在山庄学艺,学些针线绣工,也能养活自己。”
其余几人有些担忧,针线绣活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养活人,那她们一早就不会进飞月楼了。
只有韶音在庄子上最久,太理解大家的这种“不相信”了。
换做是她,如果不是亲身去庄子上体验了,她也不信世上竟有那样不靠出卖色相,不靠卖笑陪酒,就能好好过活,还能养活一群姐妹的地方。
但她现在光说也无用,韶音笑道:“横竖有活儿就先做着,怎么样,我昨天带回来的布料,足够做好几身衣裳的吧?咱们先做着,庄主什么时候要了,我就带过去。”
韶音给大家吃定心丸:“反正最近这月余,庄子上要的衣裳多,活儿足够咱们做的,只有接不完的。”
大家听了,甚是开心。
在许家,虽然不如之前在飞月楼风光、奢靡,但这种踏实的感觉,让大家告别了强颜欢笑的“扮演”之苦,倒是过得甚是安心。
于是韶音和阮香也没去后院睡,而是留在了东跨院,跟其他姐妹一起。
一晚上,说说笑笑,一起做针线活儿,虽然慢些,但是人多,大家又互相帮忙,气氛十分融洽。
因着简星夏说过,第二日还会召秦画和樊诗诗去学堂上学,大家便一致决定,今晚就要一起赶工,至少赶出一套衣服来。
虽然她们中的大多人都不认识简星夏,但都已经深深记住了“星夏山庄庄主”的名号。
她们的感激,和对未来的迷茫,全都化作了对做衣裳的热情。
紧赶慢赶,竟然真叫她们赶制出来了一套。
虽然她们不是专业的裁缝,但是人多力量大,一人缝一处,最后合拢,竟然也做成了。
一直到丑时将过,老陈和乳母都起来扫院子、生火烧水了,才发现东跨院的姑娘们竟然还没睡。
乳母急急忙忙过来,又生气又心疼:“就是做针线,也不能不睡觉啊!”
这才赶着大家伙儿去睡觉。
秦画和樊诗诗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突然齐刷刷坐起来。
一旁的岑嫂子睡觉浅,被两人“诈尸”一般的动静吓得抱紧被子,睁大双眼。
岑嫂子身边的凝香也被惊动了,一睁眼,就看到秦画和樊诗诗两个着急忙慌地爬下床。
“怎么了怎么了?月掌柜来了?”凝香吓得说出了噩梦里的对象。
“什么?月掌柜?”
“月掌柜找来了?他不是被流放了吗?”
其他姐妹惊慌起身,吓作一堆。
秦画和樊诗诗想解释,但时间不够啊!她俩穿好衣服,一样也顾不上梳头发,就赶紧冲了出去。
其他姐妹慌忙之中也要跟出去,韶音和阮香连忙拦住:“不用不用,她们是着急学艺,咱们不用去。”
乳母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跟出去。
可才出了东跨院的门,就没瞧见两人踪影了。
进到前院,只见老陈呆立在院子里,乳母就问:“瞧见秦画和诗诗两个丫头了吗?五更天儿的,不知道着了什么道,非说要上学……这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去上学!”
乳母又气又急:“我火还没升起来呢!这两个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好歹带两块干饼子走……要上一天学呢!”
乳母一通吐槽,却没等到老陈的回应。
乳母皱眉回头:“问你呢,老陈,陈老,陈管家!瞧没瞧见那两个姑娘呀?”
老陈一动不动,只半张着嘴,盯着小池塘,呆若木鸡。
“见没见到吱个声啊!”
老陈不肯回应,乳母气得扭头就走,嘴里忍不住唠叨:“一个个的,不是疯就是急,再不就跟个木头一样,问也不说话,真是!这满院子就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乳母气鼓鼓地去厨房生火了。
剩下老陈,站在院子里,背影越发萧瑟。
老了……果真是老了……
前两天只是听到人跳进水里的动静,过去看就人影也没一个。
今天症状越发严重了,不光听到,还看到了。
活生生的两个人……就那么跳进水里,“哗啦”一声,不见了。
老陈微微有些驼的背,越发显得佝偻了。
“唉,老了,老了,耳朵不行,眼睛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