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小半个时辰,司淮选了七八件,价值不下三千两。江斯南让伙计打包,假装无意地说:“司大人,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老板请说。”
“我昨日去城西看一处仓库,无意间听见几个兵部的人闲聊。”江斯南压低声音,“说是在旧仓发现了一批军粮,上等的粟米,足有三百石,袋袋都印着兵部的标记。可奇怪的是,兵部那边并没有这批粮的调拨记录。”
司淮眼睛眯了眯:“哦?有这种事?”
“更奇怪的是,我好像看见端王府上的人在那附近转悠。”江斯南声音更低了,“司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想私吞军粮,倒卖牟利?”
司淮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江老板说笑了,大皇子怎会做这种事。”
江斯南笑着打哈哈:“也是,也是。我就是随口一说,司管家别往心里去。这些首饰,还是按老规矩?”
“记在太师府账上。”司淮拿起打包好的珠宝,“江老板,今日之事……”
“我懂,我懂。”江斯南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就是个生意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
司淮满意地走了。
江斯南回到三楼,崔一渡已经泡好了茶。
“你说他会信吗?”崔一渡递过一杯。
“信不信不重要。”江斯南抿了口茶,“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把话带到魏仲卿耳朵里。魏太师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崔一渡问:“那批粮现在何处?”
“城西旧仓,甲字三号库。楚台矶派人守着呢,不过都是生面孔,装得像普通守卫。”
“钥匙呢?”
“昨晚就‘丢’了。”江斯南从袖中摸出另一把钥匙,“这把才是真的。至于丢出去的那把,现在应该在大皇子某个门客手里。”
崔一渡点头:“好戏就要开场了。”
……
同一时间,御林军统领府。
沈沉雁听完罗铮的禀报,脸色铁青,他声音低沉,带着怒意:“你说的可是实情?”
“末将敢以性命担保!”罗铮单膝跪地,“军中粮草告急已有十日,士兵每日只得半饱,战马都瘦得见骨。新拨的粮草又被劫了三成,剩下的还发了霉,根本不能吃!王爷杖责三个闹事的百夫长,才勉强压住军心,可再这样下去……”
沈沉雁扶起他:“你起来。此事我已知晓,你且在我府上歇息片刻,我这就进宫面圣。”
“多谢沈统领!”
沈沉雁换了身官服,匆匆出门。他没有去兵部,也没有去户部,而是直奔皇宫。
成德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他见沈沉雁未经通传就进来,眉头一皱:“沈统领,何事如此匆忙?”
“陛下,前线危矣!”沈沉雁跪地叩首,“镇北王军中粮草告急,士兵每日半饱,战马瘦骨嶙峋。新拨的粮草被劫三成,剩下的又发了霉,根本不能食用!再这样下去,北境防线恐将不保!”
成德帝手中的朱笔一顿:“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镇北王的信使就在臣府中,陛下可亲自问询!”
成德帝沉默良久,忽然将奏折狠狠摔在桌上:“户部!兵部!好大的胆子!”
他起身踱步,龙袍下摆扫过地面:“传旨,召户部尚书李维新、兵部尚书范成刚即刻进宫!”
半个时辰后,两位尚书战战兢兢地跪在御书房。成德帝没有让他们起身,只冷冷地问道:“北境粮草,怎么回事?”
户部尚书李维新额头冒汗:“回陛下,粮草已在筹措,只是……”
“只是什么?”成德帝打断他,“前线将士饿着肚子守国门,你们在京城锦衣玉食,还跟朕说‘只是’?”
兵部尚书范成刚连忙道:“陛下息怒,粮草被劫一事,臣已派人调查,定是北境山匪所为……”
“山匪?”沈沉雁冷笑,“雁回谷三十年没有匪患,偏偏在运粮队经过的时候冒出山匪?还专劫军粮?范尚书,你当陛下是三岁孩童吗?”
范成刚语塞。
成德帝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笑容里却透着寒意:“好,很好。朕给你们三天时间,筹齐粮草,即刻发往北境。若是延误,或是粮草再有差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们俩,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臣遵旨!”两人连连叩首,汗如雨下。
待他们退下,成德帝才对沈沉雁道:“你亲自押运这批粮草。”
沈沉雁一怔:“陛下,臣是御林军统领,按律不得离京……”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成德帝摆摆手,“朕信不过那些人。你去,粮草才能安全送到镇北王手里。”
“臣遵命!”
沈沉雁退下后,成德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太监总管韩公公小心上前:“陛下,该用膳了。”
“吃不下。”成德帝喃喃道,“朕的儿子在前线拼命,却有人在后头捅刀子。韩公,你说,这是谁干的?”
韩公公低头:“老奴不敢妄言。”
“是不敢,还是不想?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说吧,朕恕你无罪。”
韩公公犹豫片刻,才低声道:“老奴听说,大皇子近日与几位粮商走动频繁……”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作为内侍,即使是皇帝信任的人,也需谨言慎行。韩公公垂首立着,仿佛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成德帝盯着他片刻,忽然眼神一暗:“大皇子……他还没那个胆子。”
话虽如此,但他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
端王府,书房。
卫弘睿狠狠摔碎了手中的茶盏,此刻气得脸色发青:“混账!魏仲卿那个老匹夫,竟敢阴我!”
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侍卫,正是他派去调查“军粮”一事的心腹。
“殿下息怒。”侍卫低声道,“那批粮食确实在城西旧仓,袋袋都有兵部印记。看守的人不多,但都很警觉,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
“钥匙呢?”卫弘睿问。
“在这里。”侍卫呈上一把铜钥匙,“是从赌坊一个常客身上摸来的。那人欠了一屁股债,这钥匙是他从地上捡的,本想当铜卖了,被我们的人发现买了下来。”
卫弘睿接过钥匙,反复端详:“你说,这是不是陷阱?”
“属下不敢断言。但据探子回报,魏太师的手下司淮,这几日频繁出入星辉珍宝阁,与老板江斯南交谈甚密。而江斯南……似乎与景王走得颇近。”
卫弘睿眼神一凛:“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