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强几步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啊?!在食堂这种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拉拉扯扯,像个泼妇一样!你还有没有一点工人阶级的觉悟和纪律性?!”
一顶“无组织无纪律”的帽子扣下来,曹锦秀面色一变。
她张了张嘴,想要给自己辩解,可赵进强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没纪律就算了,你的思想也有问题,什么‘赔钱货’?这是封建残余的糟粕思想,这种公然侮辱女性,践踏人格的混账话,小孩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谁允许你在厂区里,对别人的孩子散播这种毒素的?!”
得到消息的陈志平匆匆赶到。
还没来得及了解前因后果,就听见厂长指着自己外甥女骂封建残余。
他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厂长!怎么回事?”
陈志平顾不上多想,赶忙走上前去。
“陈副厂长!你来得正好。”赵进强面色沉沉如水,“你是管生产和纪律的副厂长,又是曹锦秀同志的亲属长辈。你看看!这种落后愚昧又充满性别歧视的言论,竟然在我们的厂区里,从我们职工家属的口中说出来,影响多坏?!这暴露出我们在职工思想教育和家属管理方面,存在多么严重的漏洞和松懈!”
这一下,直接把陈志平也拖下了水,指责他管理失职,家教不严。
陈志平嘴唇哆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呵呵呵,厂长,这其中指定是有什么误会,锦秀他不是这样的的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暗暗地瞪了曹锦秀一眼。
怨她又给自己找麻烦。
曹锦秀心里头委屈啊,她护着自己外甥有错吗?
舅舅不是已经升成副厂长了吗?为什么不给自己撑腰?
壮壮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劲,壮硕的身子直往曹锦秀身后缩。
“误会?”
不等赵进强开口,一旁的黄翠萍先忍不住了。
她嗓门大,语气也冲,
“陈副厂长,您这话说得轻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家外甥女拉着孩子在这儿不依不饶,她家孩子骂人‘赔钱货’、说人家妈不要她们了,把俩孩子都骂哭了,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就成了误会?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眼瞎耳聋了?”
李春花也紧跟着说:“就是!陈副厂长,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在场的其他同志!是不是曹锦秀家孩子先骂人,苏工看不过眼才制止的?曹锦秀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嚷嚷着要道歉要赔偿,这难道也是误会?”
朱二妮更是直接,指着曹锦秀身后的壮壮。
“喏,就是这小子,个头比大丫二丫高一大截,力气也大,骂人倒是中气十足!被苏工抓了现行,道歉也是他自己亲口道的,食堂里不少人都听见了!陈副厂长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可以把人叫来对质!”
军嫂们你一言我一语,证据确凿,逻辑清晰,直接把陈志平那句轻飘飘的“误会”给怼了回去。
还显得他有点偏袒护短,是非不分。
陈志平被军嫂们说得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恼火,却又无法反驳。
赵进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顺着军嫂们的话,脸色更沉,对着曹锦秀厉声道:“听见没有?曹锦秀!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是误会?我看你是思想深处的封建流毒没肃清,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他转头又对陈志平说,语气带着敲打。
“陈副厂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事影响极坏,不仅是你外甥女个人的问题,更反映出我们管理层在抓思想和抓风气上的薄弱环节!你刚提拔上来,分管这块,更要引以为戒,严肃处理,给全厂职工一个交代!”
这番话,既坐实了曹锦秀的过错,又把陈志平架在了火上。
不处理,就是包庇亲属,管理无能。
处理了,等于自己打自己脸,承认家教不严,管束不力。
怎么选都是个闷亏。
陈志平心里憋屈得要命,却只能强忍着,对赵进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厂长批评得对,是我……是我疏于管教,我回头一定让她深刻检讨,严肃处理,绝不再犯!”
他咬着牙,又狠狠剜了曹锦秀一眼。
曹锦秀这下彻底慌了,连舅舅都保不住她,还要被“严肃处理”?
一直旁观的方佩兰,见陈志平吃瘪,曹锦秀被压得抬不起头。
而苏曼卿那边则被赵进强和军嫂们护得严严实实,心中满是不甘。
眸光一转,她笑容亲和地走上前去,劝道:“赵厂长,陈副厂长,大家都消消气,这事……”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刘科长却忽然重重咳了一声。
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告,沉声道:“方佩兰同志!”
方佩兰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刘科长一脸严肃地说道:“技术考察期间,无关的琐事,不要随意掺和。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句“做好本职工作”,简直像一记耳光,扇得方佩兰脸上火辣辣的。
刘科长这分明是嫌她多事,甚至是觉得她的行为干扰了考察氛围。
虽然她是特派员,可在厂里毕竟低刘科长一头,哪里敢得罪他?
最后,方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讪讪地退后半步,心里又气又恨,却不敢表露分毫。
赵进强见状,心中更有底了,最后对曹锦秀丢下一句。
“马上回去写检查!明天上班前交到我办公室!还有你家的外甥,严加看管!”
说完他朝围观的工人挥了挥手,“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只得纷纷散去。
苏曼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没再理会其他人,重新坐回位置上,给大丫二丫夹菜。
曹锦秀找麻烦不成,还被当众批了一顿,里子面子全没了。
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的苏曼卿,她恨得眼睛都红了。
可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最后,她跺了跺脚,愤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