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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峰回路转

    王明远原本对这上官贪功揽权之事有所预料。

    官场沉浮,利益交织,下属做出成绩,上司分润一份,甚至拿大头,只要不过分,也算是心照不宣的规则,是维系表面和睦的一种代价。

    他王明远并非不通世故之人,若贾大人只是署个名,分些功劳,他未必不能接受,只当是“拜码头”。

    但他万万没想到,贾正清这老匹夫,吃相竟如此难堪!

    仅仅只是简单的呈报试探,这老头就用“略显稚嫩”、“纳入总体呈报”这等轻飘飘的话术,将他付出的心血轻易抹杀、吞没。最后那句“要识大体,顾大局”,更是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敲打意味。

    这架势,若是真提交那“束水之法”,这老头压根不会分润,必定连锅端!甚至还带打压和PUA一条龙服务!

    “明远兄?”身旁传来陈香压低的声音,他清冷的目光落在王明远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探询。

    王明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陈香微微摇头,示意此处非交谈之地。

    他坐下,拿起一份尚未校勘的卷宗,目光落在发黄的纸页上,心思却已电转。

    首先,贾正清再不堪,也是上官,是他们在文渊阁这摊事里的直接管辖者。

    大雍官场,最重层级。以下克上,绕过直属上官越级呈报,是官场大忌。

    若直接越级呈报,无论你背景多硬、理由多充分,一个“恃才傲物、目无尊上”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届时,任凭你背景再硬、道理再通,也足以让仕途蒙上厚厚的阴影,同僚侧目,上官警惕,谁还敢用这等不安分的下属?

    所以,必须想个两全之策,既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心血被吞,也不能鲁莽行事,授人以柄。

    那么,出路或许只有一条:设法让贾正清“主动”将他们的功劳呈报上去,或者,让更高层级、能压制贾正清的人,“偶然”得知此事,并“主动”过问。

    如何做到?

    王明远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陈香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过于低调,以至于在贾正清这等老油条眼中,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自己入职翰林院毕竟时间尚短,且自己一贯谦逊低调,更未曾有意宣扬过师承背景。

    师父崔显正虽已升任户部右侍郎,是实权高官,但毕竟远在秦陕交接任上,尚未正式回京入职,京城官场消息灵通者自然知晓,但如贾大人这类并非核心权力圈、又惯会看菜下碟的中层官员,若无人特意点明,恐怕还真未必清楚。

    估计在贾大人这等老油条眼里,怕不是将自己看成了毫无根基、可随意拿捏的新科进士?

    而周老太傅那边,虽有名分,但老太傅致仕多年,远离中枢,其影响力更多在于清流之侧和门生故旧的香火情分。且自己只是记名弟子,情分有限。

    其实从之前周老太傅之子、那位周大人的态度亦可看出,更多是看在老太傅面上略作应付,真要让人家为了自己去做些什么,怕是力有未逮,面子情终究不如实实在在的利害关系。

    再看陈香,白鹿洞书院背景深厚,其师兄在朝中亦是有力人物,但陈香本人醉心农事,性子清冷,从不主动交际,更不会扯虎皮当大旗。他的背景,对于不熟悉内情的人来说,几乎等于没有。

    自己和陈香,两个明明有不错跟脚的新科鼎甲,却因为各自的性情和选择,在贾大人眼中,恐怕就成了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这官场之上,你若自己不显露出些许锋芒,别人就会默认你好欺负。之前的自己,确实是有些“抱着金碗讨饭吃”,把路走窄了。

    想通了此节,王明远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计划。

    首先,得“不经意”地,将自己和陈香的背景,特别是那些有分量的背景,巧妙地透露出去。

    不是自己夸耀,而是要通过第三方之口,或是某种合理的场合,让“该知道的人”得知。

    这样这些“该知道的人”日后才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吞没他们的功劳,起码也会生出几分忌惮。

    其次,也是更关键的一步,便是寻找那个能压制贾正清的“更高层级”的官员。

    恩师崔侍郎自然是最佳人选,但他远在任上交接,书信往来耗时日久,且师父回京后也是新晋侍郎,位置未稳,贸然为了弟子之事向不同部门官员施压,恐有不妥,也容易授人以柄。

    或许……可以借助崔家在京中的人脉?师母上次似乎提过,她娘家在京城亦有些根基,或可迂回行事……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王明远脑中快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和操作细节,务求稳妥、自然、不留痕迹。

    ……

    午时散衙的钟声响起,王明远和陈香默契地收拾好桌面,一同走出值房。

    直到离开了文渊阁那片区域,走到相对僻静的甬道,王明远才放缓脚步,将上午面见贾正清的结果以及自己的分析判断,低声向陈香和盘托出。

    陈香安静地听着,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王明远提到贾正清可能会连“束水攻沙”之法的功劳都一口吞下时,眉头明显地蹙了一下。

    “如此看来,那贾大人确非同道。”陈香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王明远能听出其中一丝冷意。“明远兄打算如何应对?”

    王明远便将自己的初步想法说了出来:“……当务之急,是需让人知晓,你我并非无根浮萍。尤其是子先兄你,白鹿洞的背景,以及……你师兄等人在朝中的影响力,或可稍作彰显,至少不该让那贾正清误以为可随意拿捏。”

    他顿了顿,看向陈香,语气带着商榷:“此外,我们需寻一契机,让工部或更高层级的官员,能‘偶然’得知我等在钻研治河新法。我思忖着,或可请师母相助,在京中寻机……”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陈香脸上露出一丝极为明显的,带着点困惑的神情,打断了他:“明远兄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嗯?”王明远一愣。

    陈香看着他,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师兄便是工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你上次去探望我时,不是还见过他吗?此事,直接禀明师兄,请他定夺,不是更简便吗?”

    王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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