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会议室里探讨声四起。
不少人都对李正明的提议表示了隐晦的赞同。
他们都明白李正明的话有一定道理。
但也意识到陈锋的榜样作用不可忽视。
会议,瞬间陷入了僵局。
一直沉默的周裕民,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李正明。
李正明那番话过后,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窃窃私语所取代。
“这个思路……好像有点道理啊。”
“是啊,枪打出头鸟,陈锋确实太扎眼了。”
“小惩大诫,敲打一下,让他收敛点,对大家都好。”
一个主管商业的副手,犹豫了半天,第一个举起了手。
“我……我同意李局长的提议,这可能是目前成本最低的办法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一只又一只手举了起来。
他们未必真的想把陈锋怎么样。
但李正明描绘的“稳定”前景太诱人了。
用一个小小的惩处,换来整个市场的平稳。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李正明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那些举起的手臂上扫过,心中已然胜券在握。
同意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半!
只要再多一票,他的方案就能通过。
到那时,他既能打压陈锋。
又能向张金宝那群人卖个好,一箭双雕!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周裕民猛地站起身,铁青着脸,一巴掌狠狠拍在红木会议桌上。
茶杯跳起,热水四溅。
“短视!愚蠢!”
“你们以为,我力挺陈锋,只是因为他会赚钱,他能纳税吗?”
他指着李正明,毫不客气地驳斥。
“你们只看到了他给工人开三倍工资,就觉得他破坏了市场!”
“你们有没有想过。”
“那些拿到高工资的工人,会用怎样的热情去回报工厂?”
“你们只看到他交的税多,就觉得是同行衬托!”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用这些税款,为这个城市创造了多少价值?”
周裕民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振聋发聩。
“陈锋这样的人,最可贵的,不是他创造财富的能力!”
“而是他身上那股劲儿!”
“一股愿意与工人同甘共苦,愿意承担社会责任,愿意堂堂正正赚钱的劲儿!”
“他是在给全城的商人树立一个榜样!”
“告诉他们,不用靠偷奸耍滑,不用靠压榨员工。”
“一样可以把企业做大做强!”
“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打压这个榜样,而是要把他高高举起!”
“你们要惩罚的是那些跟在张金宝屁股后面。”
“企图用涨价来绑架民意,威胁公家的投机者!”
“而不是一个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实业家!”
“杀鸡儆猴,你们连哪只是鸡,哪只是猴都分不清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会议室里,那些刚刚还觉得李正明有道理的人。
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他们只想着息事宁人,却忘了最根本的是非对错。
陈锋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只是做得太好了!
李正明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
周裕民把这件事,上升到了“榜样”和“路线”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知道,张金宝……大势已去。
他想借机牟利的私心,也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种反思和愧疚的情绪在蔓延。
良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周书记,您说得对,是我们想岔了。”
“可是……眼下物价的问题,总得解决啊。”
“张金宝他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刚刚还气势如虹的周裕民,也陷入了沉默。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是啊,道理讲明白了,可问题还在那里。
市场的恐慌情绪一旦形成,就不是靠几句口号能压下去的。
必须要有雷霆手段,拿出真正能稳定人心的东西。
可那东西,在哪儿呢?
突然,周裕民的脑海里,闪过了陈锋那张年轻而自信的脸。
或许……
周裕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甚至有些苦涩。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现在这个局面,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帮忙了。”
众人面面相觑。
“谁?”
周裕民站起身,没有再看会议室里的任何人,径直向门口走去。
“陈锋。”
丢下这两个字,他没有丝毫停顿,推门而出。
他要亲自上门,去求那个他们刚刚还想“小惩大诫”的年轻人。
…………
吉普车一路疾驰,终于在陈锋的四合院门口停下。
周裕民几乎是跳下车的。
三步并作两步,用力敲响了朱红色的大门。
“咚咚咚!”
开门的,是李秀芝。
看到门口站着一脸焦急的周裕民,她愣了一下。
“周书记?您怎么来了?”
“陈锋呢?他在不在?我找他有急事!”
周裕民开门见山,语气急切。
李秀芝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他……在里面。”
她侧身让开,指了指院子最深处那间紧闭的屋子。
“不过,他可能见不了您。”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
周裕民大吃一惊,“他在干什么?”
“说是……在搞什么研发,很重要,谁也不让打扰。”
李秀芝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二十多天,饭都是我从门缝里塞进去的,他连门都没出来过一次。”
周裕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扇木门紧紧关闭着,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站在院子中央,高高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敲门吗?
万一真的打断了陈锋的研究,那损失谁来承担?
可不敲门,全城的物价危机又该怎么办?
周裕民的心里矛盾到了极点,那扇薄薄的木门,此刻在他眼中重若千钧。
最终,他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他不能赌。
他转过身,对着李秀芝郑重地交代。
“嫂子,你听着。”
“等陈锋一出来,让他立刻给我回个电话,十万火急!”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满心的焦虑与无奈,转身向外走去。
高大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竟显得有几分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