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跑起来其实并不慢,时速少说也能有七八十,但架不住总停,这破车几乎每个小站都会停靠一会儿,整体上速度就慢了。
经停几站之后,大富豪刘根来正躺在床上,靠着两个枕头,翘着二郎腿儿,惬意的嗑着瓜子,看着小人书,包厢门被敲响了。
都不用猜,刘根来就知道是房有粮。
邱车长有钥匙,关键是不会跟他客气,顶多敲一下门,告诉他来人了,用不了三秒,就会自己把门打开。
站在门口等开门的,只有房有粮。
一开门,果然是他。
刘根来正要把房有粮让进门,房有粮先开口了,“休息好了?那就跟我干活去!”
这是来抓他壮丁?
好吧,你是我师傅的战友,的确有资格管我。
“等会儿,把这个带上。”刘根来回身把装着狍子的麻袋拎了出来,往房有粮脚下一丢。
不能只让我帮你干活,你也得帮我干点。
刘根来哪儿是肯吃亏的人?
“这是啥?”房有粮嘴上问着,弯腰打开麻袋口看了一眼,“狍子?这么大!这是给老邱的?”
“没错,就是给邱车长的。”刘根来顺手递给房有粮一根烟,开始忽悠,“房叔,你应该不算是邱车长的人吧?不干点活儿,好意思分狍子肉?”
“你小子懒就懒吧,还挺会找借口。”房有粮笑骂一句,还是把麻袋扛上肩头。
“我这是在帮你。”刘根来接着忽悠,“等到了餐车,你大口喘气,最好再捶两下后腰……你再等等,我去含口水喷你脸上,这就更像你出了大力。”
“你给我滚一边去。”
房有粮朝刘根来屁股就是一脚,笑骂道:“你个混小子,哪儿来那么多鬼心眼儿,你平时就是这么糊弄你师傅的吧?”
刘根来麻溜的躲开了,在心里回应了房有粮一句。
糊弄师傅?
我可不敢。
但下一刻,他又是一阵心虚……好像没少糊弄师傅吧?
嗯,没被逮着的就不算。
餐车空荡荡的,邱车长也去巡视了,李婶儿和方姨卖货还没回来,只有李师傅一个人在忙活着晚饭。
刘根来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除了白菜萝卜,还有土豆。
三个菜?
改善生活了?
嘭!
房有粮把装着狍子的麻袋往厨房门口一扔,“老李,这是根来送咱们的狍子,你看好了,我去找老邱。”
“狍子?”
李师傅拎着菜刀过来,扯着麻袋口一看,“这么大?小刘你可以啊!”
啥叫可以?
你倒是接着夸啊,这就词穷了?
连个人都不会夸,怪不得只能当个厨子。
“这玩意傻,好打。”刘根来客气了一句,跟上了房有粮。
快过年了,火车上的人比平时多的多,哪个车厢都是人挤人、人挨人,走路都有点困难,别说推车卖货,刘根来都有点替李婶儿和方姨犯愁。
房有粮还是那一套,走到哪儿吆喝到哪儿,都是看好自己的钱物,小心被盗之类的话,碰到不长眼色,不懂规矩的人,也会骂上几句。
刚开始,他脾气还挺好,时间一长,火气就大了,几乎张口就骂,刘根来都有点担心他的嗓子了。
可连骂了好几节车厢,房有粮嗓音还是很洪亮,半点也没有嘶哑的迹象。
这是练出来了?
也对,他巡逻练腿,房有粮巡视练嗓儿,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声带怕是都长老茧了。
快走到头的时候,碰到了邱车长,他正在跟那节车厢的列车员一块儿检票。
火车上的人这么多,肯定有逃票的,遇到了,他也不发火,心平气和的让人家补票。
谁要是想放赖,邱车长脸色一板,也挺威严,还真能把人唬住。
实在唬不住的,就该房有粮出马了,他那身公安制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放赖?
他比你更赖,一发狠,能让你补个全程票,敢不听,那就别下车了。
再往前一个车厢,刘根来碰到了李婶儿和方姨。
俩人推着小货车,走的可艰难了,李婶儿推着车,方姨在前面开着路,碰到说了也不听的,方姨就直接开骂。
微笑服务呢?
服务意识还有待提高啊!
很快,刘根来就意识到他狭隘了,对一个死站着过道不让的家伙,方姨只是骂,房有粮上去就是一脚。
跟房有粮的态度比,方姨简直就是服务标兵。
等方姨和李婶儿推着小车过去,房有粮又开始查那人的车票,还跟骂孙子似的,那人连个屁也不敢放。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有的人就是欠收拾,你好好跟他说话,他有一大堆歪理等着你,骂他,他也不当回事儿,脚踹屁股上才知道疼,说啥都听。
刘根来猜到了房有粮的另一层意思,他这叫杀鸡儆猴,有了这一遭,这节车厢的人都得老老实实。
可问题是火车上的人上上下下的,新上来的人不知道啊,房有粮这一路上不知道得杀多少只鸡。
的确够辛苦的。
等两个人从餐车到车尾,又从车尾到车头,转了一大圈,第二次回到餐车的时候,邱车长、李婶儿和方姨都回来了。
邱车长在坐着喝茶休息,李婶儿和方姨一人坐个凳子,围在厨房门口,边说着,边朝里看着。
刘根来抻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李师傅正在处理那头狍子,已经开膛破肚完了,正在剥皮。
这是要在车上就把肉分好了?
也是,等下了车再分,还要再等。
出一趟车这么些天,谁不急着回家?
“根来,你就打了这一只狍子?给我们了,你吃啥?”李婶儿一见刘根来就拉着他问着。
还挺为我着想。
“可不是嘛!”刘根来一指邱车长,“我不想给,邱大爷非要,说是你们辛苦一年了,他这个车长怎么着也得让你们过年吃顿狍子肉饺子,我能有啥办法?”
他这是妥妥的阳谋,把邱车长捧得高高的,妥妥的爱民如子的好车长,邱车长不想认也得认。
果然,邱车长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却只是瞪了刘根来一眼,啥都没说。
“这小子……”
房有粮往邱车长对面一坐,摇头笑着,还瞥了邱车长一眼。
“笑啥笑?再笑,狍子肉没你的份儿,你也不教他点好。”邱车长瞪了他一眼。
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他师傅。
房有粮这个憋屈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鬼,他还想含一口水往我脸上喷呢!
也说是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