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闻言,淡淡一笑。
“王爷何必自谦,是您本就是璞玉,如今我们更有了放开拳脚的机会。”
说罢,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去。
魏王一看,惊住。
许靖央竟写了三条治理的锦囊妙计。
最后还写了几个人名,魏王都觉得眼生。
“这几个人是……”
“是我打听到的,蜀州和湖州两地有才之士,希望能帮得上王爷。”许靖央说。
她的暗骑卫将湖州和蜀州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有哪些人才。
魏王没有强势的背景,所以身边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人才。
而魏王仁厚名声在外,只要他愿意,定然有人愿意追随。
魏王捧着许靖央给的纸,就好像捧着传国玉玺,眼神晃动着清泽。
“谢谢……”
“既已同盟,王爷无需跟我客气。”
许靖央正欲拱手告退,魏王却忽然出声:“等等。”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魏王面上掠过一丝局促,似在斟酌词句。
“还有一事……前日东街之上,王妃言行无状,冲撞了你和九妹。”
“我思来想去,仍该她向你赔个不是,毕竟让你平白受辱了。”
许靖央面容平静无波:“王爷言重了,王妃亦是受人蒙蔽,一时激愤,并非本意,此事已过,不必再提。”
见她确实浑不在意,魏王心下稍安,却又似被某种情绪驱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父皇赐婚李氏与温氏,于我而言,不过是圣旨难违,是身为皇子不得不接旨的无奈,但并非我心中所愿。”
许靖央抿唇:“皇命难违,王爷的处境,我明白。”
“只是既已成婚,便是夫妻,夫妻相处之道,贵在诚心。”
“王爷若能多想想王妃与侧妃的长处,在二人之间持身以正,处事以公,王府后院,未必不能和睦。”
她这番话,是劝慰,亦是点醒。
魏王仁厚,但对后宅之事,似乎总带着几分疏离与无奈,反而容易滋生事端。
魏王听在耳中,默然片刻,忽然抬眸看她,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探询:“父皇为你与二哥赐婚,你也是因皇命难违,不得已而同意么?”
书房内霎时静了下来。
许靖央眸色幽深难辨。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却也直接。
就在魏王以为她不会回答,会用场面话搪塞过去时,许靖央缓缓开口。
“圣旨赐婚,自是皇命,但于我而言,”她略一停顿,“心中愿意,更多一些。”
魏王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弥漫开一种微涩的凉意。
她愿意。
她亲口承认,她心中愿意嫁给二哥。
他早该想到的。
若非心甘情愿,以许靖央的能力,即便有圣旨,又岂会接受?
魏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确实,其实我早就看出,你与二哥,很是般配。”
一个果决深沉,一个刚毅冷静。
无论是身份、能力,还是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都仿佛天造地设。
许靖央没有接话,只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这句评价。
她再次拱手:“若王爷无其他吩咐,我先行告退。”
魏王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去吧。”
许靖央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门扉轻掩,隔绝了内外。
魏王独自站在书案前,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侧门被轻轻推开。
郁铎进来,看见魏王仍怔怔立在原地,神色间带着几分恍惚,心下已然明了。
“王爷。”
魏王猛地回神,见是郁铎,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郁先生,你先前所料三事,竟一一应验了。”
当初许靖央伤势渐稳,精神恢复后,郁铎便私下对魏王说过。
许靖央定会主动提议,将寻回九公主的事让予魏王,由魏王上奏。
还说她会邀请魏王联盟,所以郁铎让魏王尽管展现治理才能,毕竟,昭武王可是一个强而有力的兵权靠山。
至于最后一个猜测,郁铎认为,许靖央会找机会告诉魏王,她对宁王也有情意。
像许靖央这么聪明的女子,岂会看不出魏王的心思?
所以郁铎猜她会以巧妙的方式化解并回拒。
如今,这三件事,分毫不差。
郁铎看着魏王脸上那掩不住的黯淡,温声道:“王爷可是因这第三件事,心下怅然?”
魏王没有否认,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未化的积雪。
“本王只是觉得自己所做的,或许还不够多,还不够好。”
所以,入不了她的眼。
后半句,他咽了回去,但郁铎岂会听不明白。
“王爷何必妄自菲薄?”郁铎走近几步,“依属下看,此事,对王爷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魏王转过头,面露不解。
“宁王殿下性情果决坚毅,昭武王性子刚冷独立,二人皆是能力超群且心志坚定之辈,于朝堂谋略、军国大事上,可谓旗鼓相当,珠联璧合。”
郁铎分析道:“然而,夫妻朝夕相处,共度漫长岁月,与朝堂争斗和沙场搏杀终究不同。”
“更多是耐心、包容、忍让与温情。”
“昭武王并非寻常闺阁女子,她志在四方,心有丘壑。”
“宁王殿下亦非耽于儿女情长之人,这样两个人,若要长久和睦,并非易事。”
“天长日久,难免有棱角相碰、道路相悖之时,届时,若心生嫌隙……”
郁铎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明。
魏王却骤然眉头紧蹙:“郁先生,慎言!本王岂能盼着二哥与靖央心生嫌隙,甚至分开?那对她名声是何等损伤!”
他反应激烈,是真心为许靖央考量。
郁铎并不意外,反而微微一笑,躬身道:“王爷仁厚,是属下失言了。”
“属下并非怂恿王爷行不义之事,只是想说,世事难料,人心易变。”
“王爷只需做好自己该做之事,守住本心,至于将来……”他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魏王一眼,“若真有那一日,而王爷初心未改,或许便是机缘,若没有那一日,王爷亦能以盟友之礼待之,未尝不能成全一段佳话。”
魏王沉默下来。
他明白郁铎的意思,是让他不必急于一时,也不必因此消沉。
未来的路还长,变数还多。
“本王若真能等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