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的气氛正常得令人感到压抑。
马晓光注意到,教堂里也有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们虽然也穿着黑衣,脸上一副悲戚的神色,但目光总是游移不定,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些人,多半就是混进来的霓虹特务。
胖子则一脸傻像,看着教堂的装饰,继续好奇地东张西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葬礼结束,宾客们开始陆续退场,始终没有出现任何接头的迹象。
预想中的“寒鸦”全无踪影。
“妈的,白跑一趟?还被这么多人盯着,什么鸦……连根毛都没有……”随着人流走出教堂,胖子忍不住低声抱怨,脸上满是郁闷。
马晓光脸色也有些凝重,他扶着文明棍,站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纷纷离去的人群和车辆,心中快速盘算。
难道判断错了?
那则讣告真的只是一则普通的讣告?
还是“寒鸦”发现了危险,临时取消了接头?
“走吧,先离开这里。”马晓光低声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顺着人流,走下台阶,准备沿着来路返回。
就在他们即将汇入街道人群时,马晓光的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正在教堂门口收拾花圈、条凳等杂物的一个杂役。
那杂役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穿着破旧的棉袄,脸上带着劳作的疲惫,动作麻利,看起来和教堂其他杂役没什么区别。
但马晓光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这个杂役,确实很平常,但是,平常里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平静。
在刚才葬礼过程中,马晓光记得他就在角落里擦拭烛台,现在又在收拾杂物,似乎对整个教堂内外的紧张气氛毫无察觉。
而且,马晓光早已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葬礼进行时,有几个特务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后排宾客观察,经过这个杂役身边时,杂役收拾东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慌乱,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种镇定,绝非普通杂役所能拥有!
但是,他的气质……
既不像日本特务那种隐藏不住的戾气,也不像军事情报处人员那种特有的警惕与机敏。
反而有一种……沉静!
对,是沉静,一种扎根于市井却又超脱其外的沉静。
“老爷,怎么了?”胖子察觉到马晓光的异常。
马晓光没有立即回答,他放缓脚步,整理衣衫,又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了一下。
那个杂役依旧在忙碌。
在搬动一个沉重花圈时,他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却正好挡住了路边一个暗桩投向马晓光他们这个方向的视线。
不是巧合。
马晓光心中一动。
“跟着那个收拾花圈的杂役。”马晓光站起身,低声对胖子说,“保持距离,自然点。”
杂役收拾完门口的东西,推着一辆小板车,朝着教堂后院走去。
马晓光和胖子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
穿过教堂后院的小门,是一条僻静的小巷。
杂役推着车,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的后门。
杂货铺门脸很小,招牌上写着“冯记杂货”。
马晓光和胖子在巷口犹豫了一下,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尾巴跟来。
“少爷……咱们?”胖子悄声问道。
“进去看看。”马晓光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杂货铺。
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着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等日常用品,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听到门响,伙计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二位买点什么?”
马晓光没有看伙计,目光直接落在刚才那个杂役身上。
杂役已经脱掉了破棉袄,正在后院井边打水洗手,看到马晓光他们进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随即恢复平静,对伙计挥了挥手:“柱子,去前面看着点。”
伙计“哎”了一声,麻利地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
杂役擦干手,走到马晓光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特别是那副山羊胡和眼镜,然后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老先生从宁波来?路上辛苦,姑母的风湿病可好些了?”
这是报纸上广告的约定暗号!
马晓光心中一震,但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按照预定回应淡然道:“劳驾挂心,姑母没有风湿,咳嗽却是老毛病了,只是想念小辈,特来寻访。”
暗号对上。
杂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他侧身示意:“里面说话。”
他将马晓光和胖子引到杂货铺后面一间狭小的账房。关上门,隔绝了前面的声音。账房里只有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点着一盏煤油灯。
杂役示意马晓光和胖子坐下,自己则站在门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马长官,久仰……在下谢复生。”
“红党?”马晓光目光锐利地看向谢复生,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他从对方的气质、行事风格,以及这种不同于军事情报处系统的接头方式,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谢复生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马晓光:“马长官确非常人,无需言辞即知道在下当时身份有异,果然厉害!”
“不过,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我们有自己的纪律。”
这话等于间接确认了马晓光的猜测,并且暗示他似乎也觉察到马晓光可能存在的另一重身份,但出于纪律和默契,不会点破。
马晓光心中了然,也不再追问,直接切入主题:“谢先生,你好,你是寒鸦?”
谢复生摇了摇头:“我不是寒鸦。寒鸦……现在身不由己。”
马晓光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怎么回事?”马晓光沉声问道。
谢复生叹了口气:“寒鸦是我们一位非常重要的同志,他成功打入了日军华北方面军参谋部内部,职务也很重要……”
“并且获取了一份至关重要的霓虹军部署调整方案……但就在他准备按计划传递情报时,被临时隔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