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看着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个年轻人最后看他的眼神，哪怕隔着雨帘，也让他觉得骨头缝里发冷。
不是恐吓，而是无视。
那种大象路过蚂蚁窝，连踩一脚都觉得浪费时间的无视。
车上。
暖风开得很足。
林志远拘谨地缩在真皮座椅的角落里，生怕弄脏了这昂贵的内饰。
陈光科从副驾驶扔过来一条毛巾和一袋面包。
“先垫垫肚子，到了京海请你吃顿像样的人饭。”
林志远狼吞虎咽地啃着面包，噎得直翻白眼。
沈岩递给他一瓶水，然后从后排的冰箱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图片。
那是“桑普”原液的分子结构图。
当然，是不完整的，只是系统给出的冰山一角。
“别光顾着吃，看看这个。”
林志远只看了一眼，嘴里的面包就掉了下来。
他颤抖着手捧起平板，整张脸几乎贴在了屏幕上，呼吸急促得像个风箱。
“这……这完美的双螺旋结构……这种端粒酶的活性……这不可能……这是上帝的造物……”
他猛地转头看向沈岩，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像个虔诚的信徒见到了神迹。
“老板……这东西在哪？”
“这就是我要让你研究的东西。”
沈岩看着窗外飞逝的雨景。
“林博士，欢迎加入我们。”
“咱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雨夜的京海北郊，透着一股肃杀的凉意。
黑色迈巴赫无声地穿过生锈的铁丝网，停在了404所那栋斑驳的红砖楼前。
这里曾是冷战时期的核物理研究所，荒废了二十年，如今挂着一块毫不起眼的“深蓝科技储备仓”牌子。
除了沈岩，没人知道这栋看似破败的建筑地下，埋着怎样的野心。
“到了。”
沈岩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林志远还抱着那个破包缩在后座，看着窗外阴森的建筑，眼神有些发直。
“下车，这就是你要的实验室。”
陈光科拉开车门，像拎小鸡一样把林志远拽了出来。
冷风一吹，林志远打了个哆嗦，脚底下的泥水让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服务区的狼狈。
沈岩走到那扇厚重的防爆门前，虹膜扫描仪闪过一道红光。
咔哒一声，液压锁扣弹开，沉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去。
一股混合着臭氧和机油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
林志远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但紧接着，他的眼睛就直了。
门后的走廊灯火通明，白色的冷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两侧全是打通的无菌室，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放着的那些仪器。
日立最新的透射电镜、布鲁克的核磁共振波谱仪、还有那台他在期刊上见过的超高速冷冻离心机。
这些设备随便拎出来一台，都够在京海市中心换一套大平层。
关键是，它们现在都通着电，指示灯像呼吸一样闪烁，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检阅。
“这……这些……”
林志远说话都在结巴，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见了初恋情人。
他想伸手去摸玻璃，又怕脏手弄花了那尘不染的表面。
“有些是刚到的，还没来得及拆封。”
沈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
就像是在介绍自家车库里堆积的杂物。
他领着两人一直走到最深处的恒温库。
那是这栋楼防御级别最高的地方。
沈岩熟练地输入三层动态密码，伴随着气阀泄压的嘶嘶声，那个从圣洛都带回来的保险箱弹开了。
一支被封存在液氮低温管里的试管，静静地躺在特制的防震槽里。
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淌，甚至能看到微弱的荧光在液体内部游走。
林志远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作为生物学曾经的顶尖天才，光是看那个液体的粘稠度和折射率，他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
这绝不是地球上现有的任何一种合成药剂。
这是一件艺术品。
也是一颗核弹。
沈岩把试管取出来，随手递给林志远。
这个动作把旁边的陈光科吓了一跳，生怕这疯子手滑给摔了，那可是几千万美金买来的命根子。
“桑普原液，这是全部的量。”
沈岩看着林志远那双脏兮兮的手捧着价值连城的试管，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要你把它的成分逆向解析出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另外，隔壁机房的‘问天’会给你提供算力支持，你需要什么，直接跟它说。”
林志远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的灵魂已经被那抹深蓝吸进去了。
他颤抖着把试管举到眼前，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的光芒，比刚才在服务区抢食时还要疯狂。
“给我半个月……不，十天！”
林志远猛地抬头，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透着股不正常的潮红。
“只要给我足够的培养基和实验鼠，我能把它的活性、图谱画出来！”
“如果能解开这里面的端粒酶结构，我就能让现在的生物学教科书全部变成废纸！”
沈岩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光科，给他安排个住处，再找两个不碎嘴的保洁和做饭阿姨。”
“记住，这栋楼方圆五百米，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只不属于深蓝科技的苍蝇。”
陈光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凶悍得吓人。
“放心吧岩哥，这地方连耗子进来都得先查三代户口。”
大门关闭前，沈岩回头看了一眼。
林志远已经像个守财奴一样，抱着那支试管冲进了最近的显微镜室，连身上的馊味都忘了洗。
这就是沈岩要的效果。
有时候，欲望和仇恨，比理想更能驱动一个人的潜能。
接下来的半个月，404所成了真正的禁地。
周围的村民偶尔能看到那栋旧楼里彻夜亮着灯，有时候还能听到奇怪的电流声。
那是“云纹流银”散热系统全功率运转的声音。
林志远疯了。
或者说，他比在高速服务区当流浪汉的时候更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