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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547章 旧部

    赵无眠思索片刻,没有回应,只是将那张纸条轻轻压在一摞卷宗之下。

    这个动作,已是最好的回答。

    我见状,不再多言,只道了声“有劳”,便悄然退出。

    ……

    回到百工坊,技术上的困境依旧如山横亘。

    利用马三通的“谐振子”结构,确实能将税虫核心的戾气锁住。

    那只沐雨鲜血净化的初代母虫,展现了惊人的潜力。

    在法阵中成功分裂了四次,最终稳定在六十四枚子虫的数量上。

    孙墨和徐莹为此欢欣鼓舞。

    但我看着那区区六十四枚税虫,不住地摇头。

    这个数字,对于需要覆盖的整个江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翻阅过镇武司密档,天下武者,不入流者如恒河沙数。

    其中四品以上,将近百万,五品武者也有十余万人。

    至于已是一方高手的六品武者,仍有万余人。

    七品以上的宗师级武者,人数虽少,所需的税虫品质要求越高,炼制也越困难。

    就算把沐雨耗尽,以其无垢之血又能净化出几枚母虫?能分裂出多少子虫?

    相较于这浩瀚如烟海的需求,不过是杯水车薪。

    根子上的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是徒劳。

    我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能够彻底地净化那股天道戾气,而非依赖沐雨这唯一的“解药”。

    ……

    接下来的时日,我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天工苑内,试图寻找到那条虚无缥缈的路径。

    偶尔,我会与贾正义、马三通在安丰酒肆小聚。

    酒肆在马三通的名下运转良好,成了我们几人难得的清净之地。

    至于张泉,我们已彻底断绝了明面上的任何往来。

    但这不代表这条线断了。

    恰恰相反,它已转入更深、更暗处。

    根据张泉传递来的情报,他与朱珩的关系已愈发“亲密”。

    朱珩几乎将他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在梦魇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吐露了不少东西。

    比如,宗人府内部对削藩之议的恐慌,以及瑞王朱琮等人,正在暗中串联,等待一个能将我彻底扳倒的时机。

    ……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暗影阁的眼睛。

    张玄甲见到我时,依旧是那副谦卑到骨子里的模样.

    行礼,问安,无可挑剔。

    但他的行动,却如一条隐忍的疯狗,焦躁而又无处下嘴。

    秦权的命令像笼头一样拴着他,让他不敢直接扑咬。

    可他那份于猎食者的本能,一定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气息。

    我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在恐惧。

    他怕我税虫改良失败。

    在被秦权抛弃前,会不惜一切代价,先除掉他这个屡次挑衅的祸患。

    他更怕我成功。

    一旦我携大功稳固地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张玄甲。

    对他而言,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必须在我成功之前,找到能一击致命的破绽。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

    转眼便入了八月。

    暑气最盛之时,百工坊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加灼热。

    税虫的改良在技术上似乎达到了一个平台。

    凭借天机笔毫的精准操控,我已能将符文结构优化到极致。

    母虫分裂最终稳定在了十次,得到一千零二十四枚子虫。

    这几乎已是“谐振子”结构所能达到的理论极限。

    我清晰地感觉到,前方已是断崖,若无根本性的突破,数量上将再难寸进。

    铁棠的耐心也随之消耗殆尽。

    “江主簿!一千多枚,足够进行初步验证了!”

    铁棠用几乎恳求的语气。

    秦权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用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就算真出了意外,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于朝廷,于大局无碍啊!”

    我依旧拒绝:“结构不稳,戾气未除,此时用于活人,与投毒何异?我不能答应。”

    然而,来自上方的压力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秦权在听取了铁棠的汇报后,不再给我拖延的时间。

    一纸命令直接下达:即刻选取样本,于京城及周边三州府,进行小范围活体试验。

    命令就是命令。

    最终,二百余名被筛选出的死囚,在严密看管下,被种下了这第一批“改良”税虫。

    试验地点分散在几处秘密牢狱,以确保数据互不干扰,也为了降低可能爆发的风险。

    一个月后,初步结果汇总而来。

    二百余人中,五品及以下武者,约占九成,一切正常。

    真气运转流畅,税虫监测稳定,甚至有几名囚犯报告说修炼速度似有微幅提升。

    铁棠拿到这份报告时,皱纹都舒展开来。

    然而,涉及到的二十六名六品武者中,出现了五例异常。

    其中一人在运功时,税虫毫无征兆地失控,暗红色的蜘蛛纹路瞬间爬满体表。该囚犯当场陷入疯狂,接连击杀三名监看的镇武司税吏,最终自身也经脉尽碎,武功全失,灵台崩毁,状若痴傻。

    报告上冰冷的文字,印证了我最深的担忧。

    至于七品宗师……

    样本太少,且风险过高,在此次试验中并未涉及。

    铁棠盯着那份夹杂着“喜讯”与“噩耗”的报告,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将记录着六品武者异常情况的那几页纸单独抽出,将之化为灰烬。

    他需要一份“成功”的报告去向秦权交差。

    而我,则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填平这通往深渊的最后一道沟壑。

    ……

    张玄甲的焦虑,几乎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几次在镇武司衙内相遇,我虽依旧只是平静地与他点头致意。

    但目光相交的刹那,我眼神中的杀机已经藏不住。

    他感受到了。

    尽管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谦卑,我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他并非怕我与他按规矩斗法,在秦权面前争宠。

    他怕的是我根本不按规矩来,怕我会在某个夜晚,不顾一切,让他意外消失!

    我长期深居简出,几乎以百工坊为家,让他找不到任何在外下手的机会。

    而他对我青州、幽州的旧事调查也屡屡碰壁。

    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他无计可施。

    这日,我难得准时下值。

    刚走出百工坊大门,准备回小院看看沐雨,就听见旁边传来几声低呼:

    “大人!”

    “江主簿!”

    我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年轻人站在街角,正激动地望着我。

    我愕然:“王碌,陈岩,沈默?”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上前道:“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事先也不通传一声?”

    王碌抢先道:“回大人,是镇武司总衙发的调令,从各地抽掉了八十多税吏和司卫进京,说是要集中培训,以备大用。我们三个也在名单里,今日刚到,安顿下来就想着来寻大人您了!”

    陈岩和沈默也在一旁点头,脸上满是旧部重逢的喜悦。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却一凛。

    八十多人……集中培训……偏偏在这个时候……

    偏偏他们三个与我关系最密切的旧部,全在其中……

    这绝不是巧合!

    是张玄甲!

    他动不了我,便开始从身边人动手!

    将这八十多人,尤其是王碌、陈岩、沈默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名为培训,实为人质,更是他撬开我过往一切的撬棍!

    他对付不了现在的我,便要去挖我的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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