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
京乐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绝望的颤抖,但他依然用尽全力,握紧了手中已经快要崩解的斩魄刀。
老人的双眼赤红,死死盯着眼前那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近乎咆哮地吼道:
“你老眼昏花也要有个界限吧!这里可是我的卍解领域,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你的那些臆想简直可笑!”
他在撒谎。
不仅是在骗山本,更是在骗自己。
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当他亲眼看到山本总队长背后那道突兀出现的伤口时,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
那个隐藏的幕后黑手,可能根本就不是京乐春水。
既然那个幕后黑手的能力是操控五感,那么他听到看到所谓的京乐春水说出的野心,也都有可能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们京乐家就是那人的棋子罢了...
此时此刻,京乐奎的内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悲凉。
但作为京乐家的守护者,作为这场大戏已经登台的丑角。
他不能停,更不能认!
一旦他这时候露怯,一旦他承认了有第三者介入,那么京乐家之前所做的一切牺牲,所做的一切布局,都会瞬间变成一场笑话。
哪怕是死,他也必须把这口黑锅牢牢地扣在自己头上,为京乐春水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为家族保留最后的尊严。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独舞。
“聒噪!”
山本元柳斎重国只是淡淡抬眸,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负隅顽抗的老人。
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眸子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与厌倦。
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了,难道还不懂越是掩饰就显得越心虚这个浅显的道理吗?
京乐奎越是声嘶力竭地想要证明只有他一个人,就越发坐实了那个幕后之人真实存在。
心累。
此刻,这位经历了千年风雨的老人,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被自己最信任的弟子背叛。
这种从心底泛起的失望,让他彻底失去了继续在这个荒诞舞台上陪演的兴致。
“嗡!!!”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吟唱任何咒文。
山本仅仅是手腕一抖,流刃若火这把古朴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金红色的残影。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却蕴含着足以焚尽苍穹的恐怖热量。
“咔擦!”
象征着京乐奎生命与意志的斩魄刀【戏言绘卷】,在接触到流刃若火锋芒的瞬间,便如同脆弱的枯枝一般,被轻易斩断。
紧接着,那裹挟着毁灭气息的刀锋去势不减,重重地劈在了京乐奎那苍老的身躯之上。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竞技场上空回荡。
霎那间,浓烈到近乎液态的火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如同贪婪的火蛇,疯狂地舔舐吞噬着京乐奎的血肉与灵魂。
在这足以净化一切罪孽的业火面前,这位为了家族荣耀而堕落的老人,甚至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便化作了一团飞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而在不远处。
山本总队长神情冷漠,这亲手处决故人的一幕,似乎没能在他心湖激起半点涟漪。
他只是随意地甩了一下刀刃,附着在刃身上的残炎瞬间熄灭,连同那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一同蒸发。
“咔哒。”
随着刀身缓慢归鞘,那种仿佛能压塌天穹的灵压也随之收敛。
与此同时,周围那个宏大而荒诞的古罗马竞技场幻境开始剧烈震颤。
巨大的石柱崩塌,黄沙消散,那些作为观众的小丑面具在虚空中无声碎裂。
不过是转瞬功夫,光怪陆离的世界退去,所有人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充斥着浓郁尸臭味的中央四十六室。
而在最高处的审判官席位前,倒着一具被烧得焦黑、几乎辨认不出人形的尸体。
那是京乐奎最后的痕迹。
“祖父!”
“曾祖!”
“奎老!”
“......”
看到家族的精神支柱化作焦炭倒在地上,周围仅存的那几位京乐家贤者顿时如遭雷击。
他们脸上那层虚伪的威严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哀伤。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颤抖着望向台下那几位虎视眈眈的队长。
朽木白哉眼中的冰冷、日番谷眼中的厌恶、狛村眼中的悲悯以及那位站在最前方,如同魔神般的山本总队长。
这些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剑,刺穿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为了京乐家!”
几位贤者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死志。
他们没有等对方动手问询,也没有试图求饶辩解。
在这绝境之中,他们纷纷举起了早已藏在袖中的斩魄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既然计划已经彻底暴露,既然京乐奎已经战死,那么作为失败者,他们唯有以死明志,才能保全家族最后的一丝体面。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贤者长袍。
“山本总队长?”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罗斯忽然开口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温和而得体的微笑,即使是在这种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中,依然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他目光扫过那些正在痛苦抽搐的京乐家贤者,语气中带着一丝看似尊重的询问:
“需要出手救治吗?”
这句话看似是在请示,实则是在表态。
以在场众位队长的能力,想要把这群刚刚剖腹自尽还没死透的贤者救回来,简直易如反掌。
但在场的众人里,可没有几个想要救人。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这不仅是一场阴谋,更是一场针对总队长的背叛。
要不要救这群乱臣贼子,要不要留活口审讯,全看山本总队长的一念之间。
罗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于他而言,那只不过是一群即将退场的棋子。
能将自己的戏份演到如此出彩,他们的生命已然有了意义,那是一种能取悦他的价值。
现在的他,只是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很贴心地替那些同样厌恶京乐家,恨不得这群人立刻死绝的队长们,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救?还是不救?
“既有罪,自当受罚!”
山本总队长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了这六个字。
语气平淡,却又冷酷到了极点。
这一句话,不仅直接判了这些贤者死刑,更是默许了这群人未经审判而死的行为。
让他们带着秘密死去,不再牵连更多的人,也不再经受审讯的折磨。
这也算是这位被背叛的老人,对他那个逆徒家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点怜悯了。
随着生机断绝,大厅内最后一丝嘈杂声也消失了。
山本总队长缓缓闭上了双眼,那一刻,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只是瞬间,那些关于京乐春水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个总是穿着花哨和服,拿着酒壶懒洋洋地喊着“老头子”的弟子。
那个天赋异禀却总是偷懒、需要他拿着拐杖追打的少年。
那个在他受伤昏迷期间扛起重担的可靠男人...
所有这些带着些许温暖色彩的过往,如同走马灯般疯狂涌上他的脑海,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京乐春水。
但又仅仅只是瞬间。
咔嚓。
心底仿佛传来一声脆响。
那些记忆画面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镜面,在那一缕通过灵压感知到的背叛真相面前,瞬间支离破碎,炸成了无数锋利的残渣,深深扎进老人的心底。
或许...
从一开始,从千年前那个有着茶色卷发的少年,跪在他面前拜师的那一刻起...
那个总是把守护以及和平挂在嘴边,那个表现得与世无争、却又深谙世故的京乐春水...
就是假的吧。
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骗过他近千年的背叛者。
“到此为止了。”
沉默了几秒后,山本总队长骤然间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布满沧桑与疲惫的眸子里,此刻再也看不到一丝温情,取而代之的,是比数九寒冬还要冷冽的杀意与锐利。
既然弟子选择了背叛,那他这个做师父的,唯有亲手清理门户。
“山本总队长。”
感知到山本身上那股如同火山喷发前般压抑而汹涌的灵压,罗斯心底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
他适时地,问出了在场所有队长都关心的问题:
“那么既然真相已经摆在面前,关于朽木露琪亚的判决,还要继续执行吗?”
“判决继续。”
山本总队长的声音冷硬如铁:
“但不用再对露琪亚进行实质性的审判。”
“处刑仪式照常准备,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老人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仿佛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老夫倒要看看,把舞台搭好之后,那个逆徒,究竟还要在最后这幕大戏里做些什么!”
这是一场阳谋。
既然京乐春水想要借着处刑露琪亚把水搅浑,那他就将计就计,把这潭水彻底烧干。
“但我们强闯四十六室,发现真相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罗斯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的提醒:
“一旦京乐队长那边收到消息,知道计划败露,他未必还会按照原计划,在处刑日正常行动吧?”
这番话听起来是为了大局着想,但实际上,罗斯内心却在冷笑。
瞒不住?
只是他不想瞒罢了。
自他进入瀞灵庭的那天起,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的绝对感知覆盖之下。
甚至包括无间地狱。
罗斯可以笃定,哪怕京乐春水知道明天会有山本总队长在等着对方,京乐春水也会来。
京乐春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秘密潜入无间去会见那位犯人,试图寻求破局之法。
但或许他根本就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和那位犯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交流,都在罗斯的监控之中。
想用那人的能力来对抗镜花水月?
想用灵子传信来解开误会?
还真是天真得可笑啊。
只要中过一次镜花水月,那颗名为认知扭曲的种子,就已经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所谓的技术手段解开。
确实,理论上可以通过纯粹的灵子层面交流,来规避五感操控。
但很可惜,那位犯人想要施展这种手段,首先需要将包含信息的灵子传递给其他人。
而恰好。
他身边正是有一位能够绝对掌控灵子的人。
只要她站在那个范围内,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就能随意篡改,甚至直接抹除范围内所有的灵子流动。
再加上镜花水月的终极催眠。
无论京乐春水如何挣扎,无论他想出多么精妙的对策,最终的剧情走向,只会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步步朝着罗斯想要的方向发展。
而到了后天,也就是处刑之日。
便是那位“虚王宫卧底”京乐春水,为他敬爱的老师献上一场“盛大葬礼”之时。
那将是一场足以载入尸魂界史册的,最绚烂也最残酷的一幕。
如此精彩的落幕,当然要在所有死神面前公开处刑才更有意义啊。
“老夫了解他。”
山本总队长并没有被罗斯的担忧所动摇,他的语气笃定而冰冷:
“他一定会继续执行。因为那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傲慢。”
说完,这位老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当着众多队长的面,干脆利落地盘腿而坐,坐在了四十六室中央那个满是血污的审判台地面上。
“在此之前,老夫会一直守候在这里。”
山本缓缓闭上了眼睛,完全无视了周遭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如果他知道老夫在这里坐镇,他就绝对不会再派人来这里试探。他会把所有的筹码和底牌,全都压在处刑的那一天。”
数千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在他年轻时那个更加动荡的年代,在尸山血海中吃饭睡觉,对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相比之下,眼前这点尸体和臭味,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场面罢了。
“好吧。”
看着老人那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身影,罗斯无奈地耸了耸肩:
“既然这是您的坚持,那我选择尊重。”
他可没兴趣陪个倔老头在这个满是死人的地方枯坐几天,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罗斯转身,衣角带起一阵微风,朝着四十六室的大门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老人低沉的声音:
“罗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