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我吗?”男人慢慢开口,眼中的黑色仿佛消退了两分。
图南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完全纯黑,而是黑色的瞳孔过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在她叫出他的名字之前,黑色的瞳孔只差一丝,就已经占满了整个眼眶。
他的反应更加坚定了图南的想法,“沈译青”多半就是他的名字。
“你熟悉这个名字吗?”她问,“沈译青?”
这个名字好像什么开关,一旦按下,脑子里原本被掩埋的记忆又纷至沓来。
过量的信息让沈译青一时无法接收,他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下身。
最先出现在他脑子里,是一个女人。
他蹲在地上,脑子乱糟糟的,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沈译青?”
沈译青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笑着看着他。
她蹲下身,对他说:“要不要加入我们?”
“沈译青?”
另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像是……
天边。
画面中的自己抬起头看向天际,那里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浓重得透不出一丝其它颜色。
“沈译青。”
一个声音穿透黑暗。
他低下头又去看面前的女人,她还在微笑,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我…… ”
他张了张嘴正要回答, 面前的女人却忽然化作了一团雾气,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了。
“沈译青!”
他猛地抬起头。
又是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担忧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她问道。
***
不大好。
他头痛欲裂,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筋脉中不断游走,每经过一处都带给他一种筋脉快要断裂的痛苦感。
图南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在地上翻滚的男人。
她有点害怕他的叫声会把别人引来。
好在沈译青很快安静下来,他力竭般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条离了水后无力挣扎的鱼。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动了动,伸手撩开自己额前的头发,抬眼看了图南一眼。
“沈译青?”图南在他身旁蹲下,“你还好吗?”
“你是谁?”他声音虚弱地问。
“刚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像在回忆,过了约莫一分钟才重新睁开眼睛。
档案室里点了两根蜡烛,蜡烛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烛光为他面前的女人投下一道长长的身影。
沈译青专注的地看着地上那条瘦长的影子。
只有一条。
他没有影子。
“我已经死了吗?”他喃喃地问。
这个问题让图南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译青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又看向面前的人。
“她也不在了……”
“她是指钱晨吗?”图南问。
“你认识她?”
图南摇了摇头:“你刚才看着她的档案发呆,我听到你叫她……队长?”
“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沈译青叹了一口气。
图南只好将今晚发生的事和他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花了一段时间,尽可能地想要弄清楚发生在沈译青身上的事。
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已经死了。
他可以很清晰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死的,然而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记忆就开始变成断断续续的空白。
像一张卡碟的碟片,没有办法连续。
“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要找的回去的路是什么意思吗?”图南问道。
沈译青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找回生前记忆的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在他死后依旧不断重复的执念。
“我们已经在这个游戏中游荡了几十年了。”他苦涩地说道,“我是说……在我死之前…… ”
“等等…… ”图南打断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几十年?可是你看上去……最多才二十岁不到。”
沈译青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的寿命很长,远远比地球人长。”
图南觉得有点晕眩。
“你不是地球人?”
沈译青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的黑色瞳仁依旧黑得有些瘆人。
“我当然不是。”他嘴唇张合,“这场游戏毁了我的家乡,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进入游戏,我被困在这里几十年,一直没有放弃找到回去的路。”
他的这番话荒唐得让图南无话可说,她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有点想笑。
这个游戏里不仅有地球人,竟然还有外星人。
他们的外貌看上去和地球人没有任何区别,极难区分。
这个游戏到底从何而来?
“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她艰难地问道。
“不多。”沈译青平静地开口,“实际上,很少很少。”
他来自一个叫“克维坦”的低等星球,同地球一样,某一天这场游戏毫无预兆地降临,克维坦星溃不成军。
大约百来年的时间,克维坦星人死伤大半,十不存一。
在这个时候,他们找到了一种方式,让自己能够在游戏中存活下去的方式。
虽然沈译青说得模模糊糊,但是图南隐约猜到这种方式应该就是成为这个游戏的一部分。
他们必定舍弃了什么东西,让自己能够融入这个游戏,让自己不至于被攻击。
但是这种方式很难成功,到最后成功的人也仅仅只有几个人而已。
如果用一种通俗一些的解释,他们就像是成为了游戏中的bUg,虽然存在,但并不影响游戏的运行,就这样顺利地在游戏中存活了下去。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游戏离开了克维坦星,而他们也作为游戏的一部分一起被带离了。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地球。
然而来到地球之后,这些“bUg”很快就被发现,并且面临清除的风险。
事实上,他们的确被清除了,然而清除并不彻底,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他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留在了游戏之中。
像一道阴影、游魂,躲躲藏藏,模模糊糊,人不人鬼不鬼的飘荡在游戏之中。
对于沈译青来说,回家的念头太过强烈,哪怕变成了一缕游魂,找到回家的路也是他唯一记得的事。
或者说,当初给他种下这个念头的人太过重要,以至于那个人在意的事,对他来说格外重要。
“钱晨?”
钱晨便是一开始提出这个方法的组织者,也是她最开始试验了这个方法,直到成功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