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叶初今天其实心情很差。
昨晚,她做了个不祥的梦。
梦里,风标视频的并购失败了。季君陶因为喝多了咖啡过劳死。林姽婳烟瘾太大,得了肺癌,躺在病床上做化疗。小怪物影业的员工们哭哭啼啼地围在床边,不知道失去了老总的大家该怎么办。
青凭娱乐轰然倒塌,被迈塔影视、天鼎娱乐和冠均世纪瓜分了。青凭娱乐和泰康集团的合作终止,幸福商业街被拆迁。红英又变成了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每天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切。奶奶成天窝在家里受气,最后在辅导孙子乔川的时候气得心梗犯了,最终撒手人寰。
而她自己,因为无所倚靠,失去了一切好资源和大饼,最后又跑回去演三俗喜剧。站在摄影机和大庭广众之下,与一头猪跳着华尔兹。
正在她与猪猪挽着蹄子跳舞的时候,杨唤宜牵着曹适的手路过了。她穿着一身华美的礼服,珠光宝气,笑脸盈盈。原来杨唤宜又出演了新电影,正要去颁奖现场领奖呢。
跳舞的商叶初看了许久杨唤宜的身影,回过头来,吓了一跳,不知道何时,与她牵着手跳舞的人竟然变成了绍光济!
绍光济一边跳舞,一边皱着眉头问道:“叶初,你怎么没卸妆?”
商叶初一个激灵,猛地挣开手,向后一跳,耳边遽然响起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来盛闻之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她脚下的地板上,商叶初这一跳,正好跳到了他的身上。
盛闻之的身体被商叶初踩出了两个异样的凹坑,就像手指按在软面包上的效果一样。
盛闻之夸张道:“啊!我死了!”说着喷出一口血来,血液飞升而上,一滴不落地扑在商叶初的脸上……
商叶初遽然惊醒,浑身湿腻,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这个梦简直是混乱的大杂烩,比最神经病的神经病人还要难以理解。
商叶初在凌晨三点钟泡了个热水澡,差点把自己洗脱皮,才勉强找回了精神气。然而梦中那股朦胧混乱的感觉却无法洗去,每个转折都让商叶初意想不到,每个出场的人都让商叶初觉得心烦意乱。
越是忙碌的时节,越需要高质量的休息。今天这一觉睡成这样,真是够难受的。
在今天的拍摄日程结束后,商叶初还要迅速前往下一个场地,与品牌方沟通一下代言广告片的拍摄细节。定妆试装,测试灯光、妆效、肤感,虽然不是正式拍摄,但也足够琐碎。
不光今天如此,在前往俄罗斯拍戏之前,商叶初都要保持这种忙碌的频率。她必须赶在出国前将所有物料拍摄完毕,同时,还不能影响拍戏的质量。
连助理们私下都悄悄议论,大姐和老总真是工作狂,搞得她们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从前,商叶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是个小跑龙套的,但催逼她前进的仅有自己的野望和胡老太太的身体健康而已。
而现在,商叶初身上扛着幸福街的命运,半个青凭娱乐的道路,风标视频的未来,她自己的前途,以及那份不甘的,想要超过曹适,成为大资本的决心。
资本意味着权力,而权力意味着责任。想掌控权力却不承担责任的状况,只存在于幻想和封建之中。
随着咖位升高,资源变多,商叶初的责任也变多了,压力反而比从前更重。
如果没有认识这么多人,与她们产生牵绊,商叶初也许会活得轻松些。但话又说回来,背负这么多责任,怀抱这么多渴望,对商叶初这样的人而言,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也很难说。
高压之下,脑海中那根弦自然而然就会紧绷。
本来晚上没睡好就烦。
这冷得要死的鬼天气,更烦了。
大清早花三个小时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化老年妆,画完老年妆想起了前女友,更是烦中之烦。
现在,谢尔盖这厮竟然操持着一口弹舌俄语,大清早来寻晦气。商叶初的烦躁简直到达了顶点。
她今天一定要压住谢尔盖,让他收起话剧演员那点小众傲气,收起那副自以为看透了她的自负。
瓜田李下,化妆室这种封闭的空间不适合对戏,商叶初与谢尔盖来到了室外。
室外很冷,片场轰轰乱乱,人多眼杂。
角落里有休息椅,商叶初肉眼估了估那块空地,应该足够对戏了,便冲谢尔盖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对戏不是走戏,不需要确认站位机位,只需要对齐情绪和节奏。演员对戏的场景,剧组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一般不会上前围观。为了避免影响演员情绪,还会有意回避。
商叶初和谢尔盖对戏也是如此,见叶初和俄国男演员抄着剧本走来,休息椅旁的工作人员就自觉地让开了。
商叶初坐到椅上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庆幸休息椅是布面的。如果是木椅或胶凳,就是一场冰凉臀臀之旅了。
这场戏的表演重心在于商叶初。要将魏冰开那种恍如隔世、怀念、遗憾、释然的感情渐次释放出来。科瓦廖夫的外甥作为一个传信儿工具人,对一切懵然无知,倒是不需要十分深厚的情绪。
商叶初坐在椅上,与空气老友们快活地交谈着。冬天就这点好,不用十分担心出汗脱妆。
空气老友们忽然停下了闲唠,纷纷抬头向魏冰开身后看去。
魏冰开一边笑着,一边疑惑地向后回头:“怎么了?身后有什么?”
一个身量高大,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正向老友们聚集的方向走来。已经走得很近了。
魏冰开脸上的神情凝固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从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走得更近了,魏冰开后退了几步。
来者用一口蹩脚的中文道:“您好,请问是魏冰开,魏女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