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找错人了。”张翠凤矢口否认。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二十多年了,这些人不可能有证据。只要她不承认,他们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年轻人却不肯买这个账,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看起来比较稳重的人说道:“有人写了举报信,把你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你当年杀了地主的小女儿,偷了地主家的钱财逃跑,一共带走了一百多大洋和两根金条,金条被你用掉了,给你的大女儿换了份工作。我们已经派人去查那件事了。
按照举报信所说的位置,我们在你家里找到了大洋,数目也能对得上。这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不会随便冤枉人,肯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你也不想让我们动用别的手段吧?”
张翠凤继续狡辩:“我不知道这些大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全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会查。举报信说,你把两根金条交给了纺织厂的副厂长王卫东,让他给你的女儿田红叶安排了一份工作。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县里,联合县里的有关人员去他家搜了,举报信也交代了王卫东藏金条的地点,相信王卫东会如实交代金条来历的。”
张翠凤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她把自己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能想出来究竟是谁在盯着她。
老田知道她有钱,但并不知道她的钱是怎么来的,两个女儿只知道家里有点私藏,她们甚至不知道这钱是她的,还以为是她们父亲的。
再说了,这三个人跟她利益一致,不可能去举报她。
这个地方,应该没人知道她的来路才对啊。她是从隔壁县逃出来的。
到底是谁在盯着她?
难道是地主家人吗?可是她后来打听过,地主的家人在改造的时候都死了,他家根本就没人了。
张翠凤知道自己躲不过,只能关好门窗,跟着年轻人去了公社,被关在了公社大院的一处堆放杂物的小房子里。
元初这天上了全天班,不光帮忙转播了中午的新闻,连傍晚的也帮忙转播了。张广亮同志下午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元初看他晕晕乎乎的,便力劝他回去接着休息。
张广亮应该是确实难受,接受了元初的好意,道谢,然后晕晕乎乎又回去了。
他们这个小小广播站,就两个员工,平时都是互相包容、互相帮助的。
张广亮年近三十,孤身一人,平时生个病什么的,也没人照顾,只能依靠他自己。
他因为有家族遗传病的原因,是坚决不要结婚的,就想着自己过完这辈子就完了。
而且,他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张广亮同志一点没避讳,都说出去了,就为了打消热心群众给他介绍对象的想法。
这是个不错的人。元初也乐意帮他代个班。结束工作要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张翠凤被人带着进了公社大院。
元初瞥了她一眼,哼着《英雄赞歌》的调子离开了。她挺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都喜欢。
今天下午,她闲着没事练习播音,给自己录了一段。她打算抽空将录好的磁带寄到省台去。看看能不能当块敲门砖,直接调到省台去从事播音工作。这个时代是会出奇迹的。
公社生活虽然悠闲,但时间长了也会有些无聊。
系统问她:“咱不给她张真言符吗?”
“等到审判的时候再给。现在先让她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给自己开脱吧。”
“等她以为自己想出了好办法……”
“结果一张嘴,全是大实话。”
“到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可不是嘛,哈哈哈。”
一人一统一唱一和。
讲真,田家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上辈子田红香把原身推到河里之后跑回了家,她的父母觉得她不对劲,追问了一下,田红香没有隐瞒,把事情说了。
田家父母就一直在给她做心理建设,让她不要想着自己杀了人,“你要想,你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教训,让她吃点苦头,没想让她死。她死了,是她命不好。不是你的错。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
你更要想,幸亏她死了,如果她还活着,有这样一个挑事精小姑子在,你在婆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这不算什么。”
田红香本就为数不多的一点惊慌就这么被他们抚平了。
徐家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亦或者是觉得活人比死人重要。田家人就是连装都不装的,他们明确知道实情,明确不把原身一条命当回事。
元初举报她,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
张翠凤被关的屋子有一张简易床,有一床很破旧的棉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她看了看带她过来的年轻人,“能不能给我点水和吃的?”
“等着吧。一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囚犯也是有饭吃的,更别说她还不是呢。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有人给她送来了一碗粥和一个黑窝头,还给了她一瓦罐水。
张翠凤把粥喝了,窝头也吃了。
她是吃过苦的人。
小时候家里穷的要命,没吃过一顿饱饭,有干不完的活,整天被爹娘殴打,长得差不多了,就被卖到了地主家。
地主夫妻俩让她照顾他们的小女儿。
她不想一辈子当下人,就找机会爬上了地主的床,地主婆捏着鼻子认了,让她当了地主的小妾。
那个被她照顾过的孩子竟然骂她,说她不知廉耻。
廉耻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吗?
她只想过好日子,才不管什么廉耻不廉耻!
后来,世道变了,她觉察到不对了,地主家也在讨论该怎么办,她就想着逃跑。
杀了那个孩子,是为了用她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也是为了报仇,因为她骂过她。
张翠凤一边吃东西一边追忆过去。
从地主家逃走之后,她很快就到了山洼,嫁给了田庆德。在那之后,她就没吃过什么苦了,除了三年饥荒时期,其他时间都还好。
今天这一餐,是她最近十多年来吃的最差的一次。
她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吃完东西,张翠凤就开始裹着破被子闭目养神。
如果这些人真的在王卫东家里搜出了金条,如果王卫东指认金条是田家送的,那该怎么办?继续否认吗?有用吗?
思来想去,总有人是要做出牺牲的。只要这个牺牲的人不是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