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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宗,升仙台。
祥云散去,真容显露。
升仙台下,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息。
随后,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是玉慈真人!!”
“真的是那位三千年来第一飞升者!!”
没有人不认识这张脸。
当年玉慈飞升,并未藏私,而是广邀天下同道观礼。
那一日,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有人借此突破了生死关,有人借此悟出了神通更进一步,更有那沉疴多年的老修,在那场大道洗礼中重获新生。
对于苍云界众修而言。
玉慈真人不仅是三千年来的成仙先驱,更是半个师父!
“真人!!”
一名白发苍苍的合体期老怪,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您终于回来了……您可见到了我宗的老祖?
我那老祖名叫李云天。
若是他在天有灵,让他给徒孙们带句话吧……
宗门快撑不住了啊!”
这一声哭喊,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无数修士纷纷跪倒,一个个急切的问题抛向高台。
“真人,仙界究竟是何模样?”
“为何我家老祖飞升数千载,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传回?”
“是不是……仙界根本就不存在?”
面对这一张张写满了渴望、恐惧与迷茫的脸。
玉慈真人握着拂尘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能说实话吗?
说这些修士的老祖——那些惊才绝艳的豪杰,早就成了白剑剑下的亡魂?说所谓的仙界,不过是个被白剑统治的屠宰场?
她看着这些修士。
不能说。
若是说了,他们的道心会崩,这苍云界最后的脊梁会断。
“肃静。”
玉慈真人声音不大,却如清泉流过山涧,抚平了所有的嘈杂。
她目光扫过众人,眼里透着一股悲悯的庄严。
“你们的老祖,并未抛弃你们。”
“也没有抛弃宗门。”
她撒谎了。
“他们……都战死了。”
哗——
全场哗然。
“怎么可能?!老祖神通广大,早已成仙,怎会死?!”
“仙界……难道也有争斗?”
“有。”玉慈真人点头,声音低沉,“那是一场关乎苍云界存亡的大战。
仙界曾被外敌入侵,化作焦土。
你们的祖师,为了守住这方世界的入口,为了不让战火烧到下界,全部……战死在天门之外。”
“如今,仙界正在重建。”
“我此次下界,便是为了接引尔等,去继承先烈的遗志,去……重铸仙界,去复仇!
这三千年之所以成仙困难也是因为仙界尚未喘息过来,还不足以接引修士飞升。
如今经过三千年的休养生息,仙界已经恢复过来。
仙门已开,尔等都有机会成仙!”
风,吹过升仙台,带起一片呜咽之声。
“老祖啊!!”
先前那名合体期老怪,听闻此言,竟是直接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原来……原来您是为了护佑徒孙才……”
“我恨啊!我恨自己修为低微,不能为您分忧!!”
这谎言太完美,也太悲壮。
它给了死亡一个最体面的理由。
人群中,有人道心崩溃,因为他们最后的依仗——那个臆想中在天上享福的靠山,倒了。
但也有些人,表情怪异。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修士,听闻仇家老祖已死,先是一愣,随即仰天狂笑。
“死得好!死得好啊!!”
“你这老贼,夺我机缘,杀我妻儿,飞升了还要作威作福!如今你也死了?哈哈哈哈!”
“当浮一大白!!”
笑声与哭声交织。
这就是众生相。
玉慈真人静静地看着,心中叹息。
也好。
有了恨,有了敬,有了这股子悲愤……
那他们在那幅画里,或许能撑得久一点。
“想成仙吗?”
玉慈真人突然开口。
她手腕一抖。
哗啦——
那幅泛着淡淡银光的【苍云山河图】,在空中缓缓展开。
它没有展现出什么秀丽山河。
反而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岁月气息。
“此图,名为苍云山河图。”
“图内自成一界。”
“外界一瞬,图内三千年。”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一瞬三千年?
那岂不是……一步登天?!
“别急着高兴。”
玉慈真人的声音变得冷冽。
“这三千年,是被‘死’掉的岁月。”
“里面没有红尘,没有七情六欲,甚至没有‘活着’的感觉。
只有无尽的、枯燥的、日复一日的修炼。”
“进去的人,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岁月的冲刷,变成疯子。”
“也可能,会彻底遗忘自己是谁,斩断所有欲望,变成一具只知道修炼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条捷径。”
“也是一条绝路。”
“进,还是不进,尔等自选。”
看着呆住的一众修士。
玉慈真人心里叹息。
说出利害关系,这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平时对于白剑的命令她是能钻空子就钻空子,而白剑也从来不追究,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也不知是不在意她的小动作,还是不屑一顾。
一切,就看这些修士自己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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