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教二年级三班却在教学楼三楼的最南端,二人到达教室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一两个同学在教室里,其他人都还没到。学生们见秦教习居然来得这么早,甚至还带了一人,都只拿眼睛好奇地看向二人。秦教习只作不理,对亨亚日问道:“你属意坐在哪里?”
“我那里都行,最好是能安静一些,来往的人少一些才好,你看着安排就行。”
“坐在后面恐怕你会见不到前面的黑板,那就做在前排的最里边吧。”
亨亚日知道秦教习这是好意,让自己在想要听讲的时候,至少方便,本来想说坐在最后就行,不过面对善意,还是接受的好,于是就把那句话给咽会肚子里去了。于是他回道:“好的。只是原本的同学该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好好和同桌相处吧。”
“这个没什么需求,他不搭理我,说不定反倒会还好些。”亨亚日不自禁的说出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你这家伙,就是不肯服软是吧?呵呵,好吧,等人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你就先去坐吧,我把教课书拿给你。”
前排的座位依然是临窗的,亨亚日对这一点甚是满意,于是在座位上坐定,先四处看了看,然后放好书包。亨亚日见从讲台下方拿了一沓书后,就向他走来,于是起身先道了声谢后,亨亚日这才接过秦教习递过来的教科书。
秦教习问道:“其它还需要些什么?”
“你要是能给我准备一把教室的钥匙,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好说,等下给你,还有呢?”
“最好是提前帮我准备一下三年级的教课书,说不定要不了太长时间,我可能就会向你寻求帮忙了。”
“这个也好办,还有吗?”秦教习虽然奇怪,但也理解,他既然跳着年级到自己班上来,课业肯定是要提前准备的,不然自己也不用操心现在现如今的这些事。
“暂时没有了,谢谢。”
“好,第三节是我的课,到下课了时,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备好,然后交给你。”
“好。”
一时二人无话,秦教习就回到讲台前坐下,亨亚日就在座位上翻看起新发的教科书。秦教习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因着班级里突然插入了一个新生,于是就很有必要把亨亚日介绍给同学们认识,所以他也不好马上离开。这时已经陆续有同学进了教室,对早早就坐在讲台前的班主任,都充满了疑问,只是没人敢去挑战师道尊严,闷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多部分后来的同学还以为秦教习是今日心血来潮,查查同学们的考勤呢,只有最早来到的几位才隐约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碍于秦教习就在当场,也不好多说。于是一大早的,虽然教室里偶尔会有同学走动,但一个个都鸦雀无声。
渐渐的,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亨亚日的同桌也到了。他这时才明白秦教习当初话语的意思,却原来是一位女同学。这位女同学也对亨亚日的到来感到惊奇,只好像也并不排斥,落落大方的就坐了下来。亨亚日自然也很是意外,不过既然已经坐下了,也就没打算再挪窝了,随它吧,总归比一个顽劣的家伙强。男女同桌在圣约翰教会学校也是很少见的现象,亨亚日也不知道秦教习当初这样安排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盘算,是不是临时起意?如果因为是女生,自己从而少些干扰,这个说法好像也不算错。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就快到第一节课开课的时候了,秦教习自然不好雀占鸠巢。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情况,见差不多所有的同学都已经到了,而亨亚日和同桌看起来也相安无事的,也算是满意,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的样子。见此情形,秦教习起身,在讲台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学们,请先停下手里的事,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转而对着亨亚日说道:“亨亚日同学,请到前面来。”
亨亚日无奈,只得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秦教习身侧,转过身,面对着班级的同学,耳中却听得秦教习接着说道:“亨亚日同学,请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亨亚日,就是享受的享字少一横的那个亨,亚就是学业的业字上多一横那个亚,日就是太阳那个日,总的来说就是,我的名字就是享受少一些,业力要行到尽头,不管多少,也无分日夜,这就是我,亨亚日,请多关照。”
亨亚日这么一说,把同学们说得都愣了。不过有听得明白的同学也是感觉很新颖,于是下意识的鼓起掌来,这才响起了些稀稀落落的掌声。秦教习对亨亚日的一番自我介绍也是感到有些意外,只是接着说道:“大家的反应看来不怎么热烈,不过没关系,亨亚日同学今后就会在我班读书了,所以请大家好好相处。另外大家如果记性不差的话,亨亚日同学以往总是开学典礼上的常客,相信不少同学会有印象的。大家应该知道,他现在是我班上年纪最小的同学,请大家关照是应该的,就是说大家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要把那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只长心眼上。学无止境,好好学习才是你们该有的本份,大家共勉。”
亨亚日几乎无语,什么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虽然也算是事实,只太不中听了。这却是要干嘛?
“好了,你下去吧,日后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亨亚日听秦教习这么说完,话也不答,哭丧着脸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介绍完新同学,秦教着笑离开教室,走了。只是刚刚坐定的亨亚日却听得身边的女同学对他说道:“我认得你,你早先不是一年级的学生么?”
“你认识我?”亨亚日很是意外。
“是的,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去年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得了一堆的东西吗?这么引人注目,这也才半年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就忘了呢?”
“好吧,我去年是一年级,今年是二年级,有什么问题吗?”亨亚日本来就有些郁闷,现在又被这个女同学问些莫名其妙的的问题,心里多少就更有点不爽。不管一年级还是二年级,那都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好相干的?好吧,也算是有点关系,现在说起来算是同桌了,可能把她原本的同桌给赶走了,但这点关系不至于到要把自己的所有的事都交待给她吧?
大概是感觉到了亨亚日的生硬,女同学说道:“没问题,就是有点奇怪,早先见你和顾家的那个小胖子在一起过几回的。”
“顾家的小胖子?顾子敦?”亨亚日奇怪的望向这位同桌。
这还是他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一个女同学,十五六岁的年纪,这都快成大姑娘了,模样看起来很是标致,皮肤白净,这衣着吧,自己的感觉只能是一般,只好说顺眼,并不给人感觉如何的洋气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她敢叫顾子敦顾家小胖子,听起来应该很熟,而且家里相比也不简单。
“就是他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问。快上课了,温温书先。”
亨亚日虽然没了脾气,但也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说好,于是就拿起自己的书本来,打起自己手熟的三十七式太极基本式的第一式,顾左右而言他。只不过他话音刚落,耳边却听得噗嗤一声笑声来,吓得亨亚日赶紧正襟危坐的,却也不敢再多看一眼。
“第一节课是公民课程,你拿的却是算术。”
亨亚日实在是招架不了,自己高兴看什么就看什么,你管得着吗?不过这么有来有去的,可是麻烦,自己真是受不了这个。于是他赶紧换了公民课程书本来,首先要让人闭嘴才好。这一下搞得亨亚日直到正式上课,心才静了下来。不过好在公民课程的教材比较薄,也还都是要背的东西,早看晚看都不耽搁时间,来就来吧,从它开始就从它开始。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秦教习把教室的钥匙和三年级的课本全都给亨亚日带了过来。二人的事并没有背人,正好隔壁的女同学也在,就好奇地看着这教习、学生两人,只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一个人把东西递过来,另一个人收起,完了就没有了,大家各做各自的事情,甚至连个话都没有,显然是事先已经说好了的。这下可把亨亚日同桌给急坏了,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就看到分外的认真。她拿眼睛仔细一看,发现亨亚日新得的东西居然是中教三年级的教课书,也是傻眼,只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意图,不过这玩意也寻常的很。看见秦教习出了教室,走远了,于是她就拿眼睛盯着亨亚日看,亨亚日只是不理。这下同桌忍不住了,她开口问道:“刚才教习给你的是中教三年级的课本吧?”
“是的。”虽然给这好奇宝宝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但亨亚日还是回答了。
“你要三年级的课本来做什么?”
“看啊。”
不知道这女同桌是不是生气了,说道:“我自是知道你是看的,难道还是用来吃的不成?我的意思是你还在上二年级的课,他现在就把三年级的教课书给你。这有什么用?”
“二年级的课都读完了的话,自然就要用三年级的了,到时不就有用了吗?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同桌嘟囔着。只是一直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只是亨亚日答话都是顺利成章的东西,她一时也没想清楚。想了想后,终还是有所发现的,于是她说道:“我说你这二年级目前还早的很,这下学期才刚开学,你不会想着一个月就把这个学期的课程全都读完吧?”
“读不完的。”
“我自是知道你读不完的,那你这么早就拿三年级的教课书做什么?”
“看啊。”
这个问题说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女同学被激得哑口无言,总感觉话说得不投机,于是气得直翻白眼。不过这下反倒把好胜心给激起来了,她说道:“我知道你是要看的,你什么时候看?”
亨亚日心说:我什么时候看,关你什么事?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没完没了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自然是二年级下学期的课程全部读完了再看。”
她自然知道读完了接着读下个年级的道理,只是这既是实话,但又是废话,他回答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同桌压住火气,静了静神,接着问道:“那你下学期的什么时候能读完?”
亨亚日心想,这又关你什么事,但也不想纠缠不清,回道:“我估计得要一个半月左右吧。”
他这回答顿时把同桌的怒火给浇熄了,别人一直都在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双方明显问和答不是同一个思路。回答的都没什么问题,也都是大实话,但结合在一起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
亨亚日这下彻底无语了。不是自己起的头,却要自己来收这个莫名其妙的尾,这又该如何说起呢?再说这事和她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好相干的。于是,他也不接口,只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心下想着:同学,你是哪个?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好吧?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么多我的事情?
只是自此之后,同桌的女同学大约是生气了,再也不肯和亨亚日多说一句话。亨亚日自也乐得清静,终于没有人再来干扰自己看书了,顿时如释重负。想不到真正艰难的不是有人来回走动、肆意嬉闹的学习环境,而是一个学习、讲话、生活都不在同一个层面的同桌的聒噪,不好对付的同时,还要分神回应,不理都不行,对学习热情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然而,美妙的日子并没有坚持过一个星期,在亨亚日终于从顾子敦那里搞清楚同桌女同学的姓名以及一些其他情况之后不久,新的对话就来得顺理成章而又不期而遇,这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早啊。”一声问候就这么自然的从女同学口中吐出,激得亨亚日一个激灵。原本正捧在手中的书差点跌落到桌面上,亨亚日见同桌的脸上带着笑,因刚从外面进来受了些寒而有些微红的脸,正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望着他。亨亚日有点发怔,把脑袋四处看了一遍,教室里已经到了的同学还少,身侧更是没有,她来得倒是挺早的。在确认了她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亨亚日先是心里嘀咕着:不是不理人了么,这唱的哪出?不过还是不要这样的好。于是他赶紧回道:“早。”
女同学施施然坐下,对他说道:“每天都来这么早,你可真用功!”
这就有些尴尬了,二人说实在的,也并不熟。亨亚日说道:“嗯,嗯?”
刚随口应了一下,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不过也没什么,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郑思敏。”
“你好,郑思敏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亨亚日应道。感觉稍稍好了一些,至少不像两个陌生人对话,说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有点傻,不过她的名字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他在这里只好装糊涂了。
“你很会说话的嘛,怎么早先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吗?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就这样。”
亨亚日心想:这厮莫非是要来吵架的吗?我可懒得应付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的,只嘴里却漫不经心的回了个饱含歉意的话。
不成想这郑思敏同学又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亨亚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回问道:“我什么故意的?”
“就是故意惹我着急、惹我生气。”
你可真有意思,你爱着急、生气的,是你自己起的头好吧,我都没招你、惹你,关我什么事?而且你要不讲理的话,请你回家去,随便你怎么样都好,这里我却不伺候你。女同学真麻烦,亨亚日心道。只是这些话嘴里却不好这么说,于是亨亚日故技重施,回道:“快上课了,抓紧时间温温书吧。”
“还来这一招是吧?”
亨亚日干脆不理,假装听不见。
“好小子,那我跟你杠上了,你且等着。”女同桌气鼓鼓的对装死的亨亚日说道。
亨亚日一想,这坏了,没完没了了。都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怎么忽然就发起狠来了?真是招不起,话说自己也没去招惹她啊,她自己生的气。看来还是得赶紧换个地方坐好了,小爷不伺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看透了心思,这女同学继续说道:“别想着换座,你换到哪里,我跟去哪里,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我?”
这话说的霸气,亨亚日知道这女同学的背景,想来这人家也有这样的底气,不过欺人太甚,心里隐隐的就有了火气,口中说道:“你待要怎样?你自己生的气,为什么要怪到我的头上来,难道是我好欺负么?”
这一下声音有点大,说完之后,亨亚日多少有点心虚,又感觉有些窝囊,左右看了看。还好,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二人间的争吵,亨亚日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亨亚日的动作被女同学注意到了,又噗嗤一声笑了,她说道:“我没有欺负你啊。”
“那你和我杠个什么劲?我没惹着你吧?我也惹不起你。日后我躲你还不行吗?”
“你要没惹我,那你躲什么?”
“我怕了你了,行不?”
“行,那你日后老实一点不就行了嘛。”
亨亚日这下彻底无语了,自己还能怎么老实一点?自己从始至终就像那面团一样都任你揉捏了的,还能怎么更老实一点?看来她的着眼点好像是在让自己怕她?
“好吧,我怕你了。”
“这还差不多。”
女同学就像一个得胜回朝的女将军一样,扬起了高傲的头,又回了一句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亨亚日的心却有点沸腾,第一节课都开课快半小时了,他既没心思听讲,也没心思读书的,许久之后才渐趋平静。至此,亨亚日算是对子曰的唯什么难养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虽说他原本并不以为然的,现在多少也算是有了些切身体会。不过既然耽搁了些时间,自然是要补回来的,亨亚日就像是发了恨一般,这一天甚是少动,就连厕所能免就免了,一直把精力都集中在对付这些在读课本上,恶狠狠的要把落下的这接近一个小时给补了回来。也好在那让他生畏的“女魔头”自从取得胜利之后,显然也没有一味的去拿捏软柿子的意思,所以今日里并没有再打搅他。应该是一鼓战胜之后,庆功之余,无暇搭理他这个手下败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亨亚日总算是舒了口气,每日里最多只是和那同桌招呼一回了事,并没有再做其它的纠缠。亨亚日也趁此之机,更是很少从座位上起身了,只除了手脚更受了些凉外,读书的进度却是显著增加了,实在是意外之喜。环境就这么逼迫着你时刻注意着自己前行的脚步,由不得你停下、歇下,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鞭子在一直轻轻的撩动。只用了一个月多五天的时间,亨亚日就把中教二年级下册的教课书全部读完了,算是提前完成了自己的读书计划,心里没来由的送了口气。这福祸相依的道理,亨亚日至此在理解上无疑会更透彻了一步,虽说不得自由,但可以收获这十多天空余下来时间或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