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取信沈眠枝,安佳妮坐上了沈家的车亲自带路。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覆雪的河滩,碾断枯苇,车身微微一沉,彻底离开了冰面。
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
“沈小姐,我们到了,准备登船吧。”
此时,渡口岸已经静静等候着一群人。
约莫七八人,清一色的深色劲装,沉默地立在寒风中,如同水边生长出的另一丛黑色芦苇。
当车队刺目的灯光横扫过去时,为首那人似乎被惊动,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那是……
虽然对方戴着黑色面具,但那双眼睛的风采可不是轻易能遮掩的。
沈眠枝心里悬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地。
她小心地调整姿势,将怀中的姜花衫稳稳抱起,跨出车外。
“阿灵哥!”
沈归灵取下脸上的面具,快步迎了上去。
“伤哪了?”
他问得很随意,甚至感觉不到有什么情绪起伏,但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没等沈眠枝反应过来,就从她手里把人接了过来。
感受到怀里的馨软,弯曲的臂弯不觉又收拢了几分。
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沈园里的人都偏爱姜花衫几分,沈眠枝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目光警惕地环顾了一圈:“阿灵哥,趁周宴珩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咱们赶紧走吧!”
沈归灵这才将目光从怀中人脸上移开,简短下令:“清点人数,三分钟内全部登船。安佳妮,带你的人负责断后,处理岸上痕迹。”
“是,少爷。”安佳妮利落领命,转身便去安排。
沈归灵又转头看向沈眠枝,条理清晰:“枝枝,你带上暗堂的人在前面开道。注意航道,避开可能的水面巡逻。我的船上有医生,我先带衫衫处理伤口,我们紧随其后。保持通讯,有任何情况立刻通报。”
“好。”沈眠枝见一切井然有序,心中稍安,立刻对扑克挥手:“照阿灵哥说的做,快!”
暗堂精锐训练有素,迅速有序地登上了另一条稍大的快艇。
扑克最后检查了一遍岸上车辆,确认没有遗漏重要物品或痕迹,才快步跟上。
沈归灵抱着姜花衫,头也不回地进入舱内。
三分钟后,两条快艇先后解缆,引擎声加大,犁开薄冰,朝着开阔的水域疾驰而去。
沈眠枝站在船头,紧盯着前方被船灯照亮的航道和漆黑的水面,手中握着通讯器,随时准备与后方联系。
航行约二十分钟后,沈眠枝习惯性回头确认后方船只跟随情况,心头猛地一凛。
不见了!
按照预定航线,他们应该沿着这条相对隐蔽的支流驶向主河道,再折向西南进入西湾水域,可现在身后只有漆黑的水面……
“扑克!”沈眠枝立刻转身,声音紧绷,“后面的船呢?什么时候跟丢的?”
扑克愣了愣,意识到了问题严重,疾步走到船尾观察,脸色难看:“五分钟前还能看到尾灯闪烁,应该是刚刚那个河湾,他们……好像没有跟上来。”
没有跟上来?
是遭遇意外,还是……主动脱离?
沈眠枝一时拿不准,立刻将通讯器调到与沈归灵约定的专用加密频道:“阿灵哥!你们在哪?是不是遇见什么意外了?”
*
另一边。
舱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姜花衫侧身躺在临时铺设的毛毯上,脸颊贴着洁净的纱布,长发散乱,呼吸清浅。
虽然少了平日灵动狡黠的神采,但也平添了几分不设防的破碎感。
沈归灵单手托腮,半跪在床榻边,悬停的指尖在姜花衫的鼻尖点了点。
“喂?阿灵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没有意外。”
沈归灵懒懒应了一声,指尖顺着鼻尖落在饱满的唇珠上,手上的动作配着眼里的缱绻,眸光说不出的晦涩:“小别胜新婚,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嘟——”
通讯被中断。
*
小别……小别什么?
二……二人什么?
沈眠枝一双滟潋生辉的小鹿眼瞬间变成两颗黄豆粒。
扑克见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脸色凝重:“大小姐,他们是不是出事了?我们该怎么办?”
“可恶!”沈眠枝不自觉收拢指尖,骨头嘎嘎作响。
防火防盗防沈归灵,枉她这一路费尽心思小心翼翼,还是着了他的道。
半路抢人,也太不要脸了!
扑克咽了咽唾沫,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大……大小姐?”
这个时候转头未必能追上人,还有可能被周家的人发现。沈归灵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一定能护衫衫安全。暂且先回鲸港通知爷爷。
沈眠枝咬牙:“全速前进,去西湾!”
*
翌日,晨光熹微。
冬日的阳光带着一种清透的乏力感,从游艇弧形的舷窗斜斜照入,在柚木地板上投下几块晃动的、暖金色的光斑。
床榻上的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这是……”
姜花衫的意识回笼,抬手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但还是有轻微的刺麻感。
她撑着身体慢慢坐起,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房间很干净,床边的矮几上放着清水、药品,还有一套干净柔软的女士衣物。她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出逃时的那一件。
“……”
姜花衫没有惊慌,沉默片刻,闭了闭眼:“沈归灵!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房门被无声地推开。那人站在逆光的阴影里,眸光带着缱绻。
“你怎么知道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