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瞬,顾寒问道:“是因为六道诅咒?”
“不错。”
那中年美妇点了点头,轻叹道:“初代遗民,当年受六道气运福泽最深,与他因果牵连最重。因此,当诅咒反噬时,他们受到的侵蚀也最快,最猛烈。气运反噬,道基污染,真灵蒙尘……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她解释。
六道诅咒烙印爆发的时候,这些人先是身躯开始异化,适应某一种或几种六道之力,然后是力量也被扭曲同化,到了最后,连真灵意识都会被彻底侵蚀同化!
“我们几人合力,以自身伟力设下这禁制,也只能……延缓这个过程罢了。”
“所以。”
顾寒叹了口气,缓缓道:“当真灵彻底蒙昧,完全失去自我之后……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怪物,也就是外面那些?”
“届时,他们会彻底失去自我。”
老者面色沉重,“他们的一切,都将被圣君……”
“你现在还叫他圣君?”
美妇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老者嘴唇动了动。
却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起初。”
“我们不忍对他们下手,便将他们放到了故土之外。”
美妇接着道:“可后来我们发现,这么做……大错特错!”
“他们早已失去了自我。”
“和外面的那些怪物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一旦进入外间,便会在六道残留力量的牵引下,变成了他的养料!”
顾寒恍然。
难怪外间的那些怪物似乎杀之不尽,除了是六道残留力量所化,还有这里不断输送的缘故。
“后来呢?”
他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三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极其艰难地开口,“我们……不得不……亲手……清理他们。”
顾寒心中叹息。
囚禁是为了守护,终结反而成了最后的仁慈。
他突然想起先前的岩烈,乃至于主动出击,掩护他的那些‘怪物’。
“刚刚那些人……”
“他们其实也已经站在了真灵蒙昧的边缘,随时可能彻底沉沦。”
汉子叹道:“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外出,主动接应您回来……发挥最后的价值。”
说到这里。
三人又是对视一眼,眼中疲惫与绝望之下那簇希望之火越发炽烈!
“您,便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再一次的,他们对着顾寒齐齐一礼。
这一次。
腰弯得更低,姿态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托付一切的决绝。
“你若是再不来,我们能……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顾寒心里一动。
下意识顺着那三道浩瀚伟力凝结的罗网,朝着更上方的虚空望去。
伟力大网之上。
隐约有三道极其模糊的身影盘坐着,能勉强看出是人形。
只是——
可他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三道身影的部分区域,其实已经失去了正常生灵的特征,呈现出一种半怪物的奇异状态!
这意味着。
他们其实也早就受到了影响。
如今还能强撑,不过是凭借着无上境的深厚根基与莫大毅力,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罢了!
顾寒有些意外,可并不多。
作为曾经莫长空手下的悍将,三人南征北战,平定八荒,是六道时代开创的元勋巨擘,更是那个时代气运凝聚的核心载体之一!
他们与六道气运的牵连,是所有遗民中最深,最紧密的那几个!
自然的。
受到的反噬也最重!
看到这里。
顾寒深深吸了口气,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极留下的后手,究竟是什么?又在哪里?”
闻言。
三人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愧疚之色,似乎不敢直视他了。
“怎么了?”
顾寒心里一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沉默了一瞬。
那老者忐忑开口:“您既然见过岩魁,想必知道,他当年做了什么事?”
顾寒自然知道。
当年,岩魁借用了极留下的后手一丝威能,强行闯入被极亲自封禁的玄舟核心,拼死带出了三爷锚点的一角碎片。
后来,那碎片化作了那先天神祗的本源道念,几经辗转,落在了他的手里。
可以说。
他能去往玄舟核心,能补全三爷的锚点,接引三爷归来……源头都来自于岩魁当初的举动!
“谢三爷的锚点所在……是极告诉我们的。”
汉子叹道:“岩魁当年能顺利到达玄舟核心,也是极留下的后手引导所致。”
顾寒神情一震!
原来如此!
这一切环环相扣!
从极藏起三爷的锚点,到岩魁带出碎片,再到碎片流落现世演化,最终回到他手中指引他找到谢苍茫……看似充满了偶然与巧合,实则是当年的极在陨落之前,都早已预料到的!
可……
为何唯独那个最关键的后手,不见了?
“事实上。”
“我们根本无法看透这后手,它唯一一次显化威能,还是岩魁那一次。”
老者开口。
道出了当年的实情。
“只是……”
“在相助岩魁之后,它便自行隐匿了,任凭我等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就像是……凭空蒸发!”
消失?
顾寒听得眉头大皱。
他了解极。
对方虽然没有罗那种谋定万古,算尽有无的本事,却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大的变数!
根本不合理!
或许……这后手的消失,是因为自己尚未真正满足掌控的条件?
比如,修为?比如对极道的领悟?亦或是,对某些真相的认知?
想到这里。
他又是看向了三人,三人却无地自容,满脸羞愧,更是忐忑不已。
顾寒皱眉。
三人皆为无上者,更是曾经立下了平定万世的功勋。
可——
如此豪雄的强者,如今却如此卑微!
由此可见!
六道诅咒带来的不仅是肉身的侵蚀,更是精神与尊严上漫长而残酷的折磨,几乎磨灭了他们所有的骄傲。
暗叹一声。
他并未责怪三人,而是又问道:“当年,极留下什么话没有?”
三人闻言一怔。
老者仔细回忆,轻声道:“他只是说,后世来人若有疑惑,便告诉他——他想要的,想知道的,就在框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