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便宜他们了,这次算他好运。”凯恩不甘心的盯着那远去的敌舰说道。
不料西福斯下一秒就命令手下道:“立刻给皇宫去一封绝密电讯:联邦总统第三子伊夫·西奥多正乘坐一艘改装过的恒星战舰从古德尔星离开,预计经过尘雾带、反渊带、沿赤道J2000.回归联邦星系。总人数不到20人。另外,做好拦截逃生舱的准备。”
“他鞋子里的信号发射器还正常吗?”西福斯扭头问道。
士兵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一切正常,正以280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进行移动。”
西福斯点点头:“好,监视链路发过去,让那边自己实时查看吧。剩下的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是!”
凯恩看的目瞪口呆:所以……父亲压根儿没有打算放过他?!那为什么不直接……
在脑子里模拟了几遍,凯恩很快想通了。
父亲所走的每一步都已经是当下的最优解,不管是借刀杀人,还是选择后手补刀。如果以最大限度保证人质安全为前提,他们不能有一点儿冒险。
何况伊夫这种级别的人,逃生舱肯定也是必备的。
他们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把人杀死,一旦动手了,又让伊夫活着回去,那就是天大的把柄。
凯恩用敬佩的眼神看向父亲,感叹这次学到了很多。
“去把甘茨叫过来吧,我们下去。”西福斯说道。
星舰缓缓降落在山崖顶上。
这片空地,西福斯并不陌生。
在女儿小的时候,他曾经带着她跟着酋长一家来这儿采乌拉草。甘茨也是在这儿被蛇咬的。
他还记得那时的景象。人们在小小的山头上扯起一片片遮阳的篷布,不那么讲究的就用草席一铺,这样全家一起出动的热闹景象,说是劳作,也像郊游。
现在再看,对比是如此鲜明。山谷里到处是人类踩踏的痕迹,土地被掘得坑洼不平,没来得及长成的幼株根系裸露在外面。山崖上拥挤的停泊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星际文明产物,死人的味道招徕苍蝇在附近飞舞……
幸存下来的人质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在他们看来,西福斯等人不过是另一波来争夺资源的罢了,直到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他们才如同从梦中惊醒。
“二哥!”
甘茨红着眼眶跑过来与人相认,甘义,还有其他人都惊讶极了,再看到他背后缓缓走来的西福斯,他们才终于恍然明白过来。
“二哥,义父带我来救大家了,没事了,安全了……”
热泪滑过脸颊,颗颗落在这片土地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抱头痛哭起来。
士兵们趁机上前用钳子剪掉他们手上、脚上的束缚。
西福斯不想打断,可时间有限,他不得已插话道:“先回去吧,那边有水有药有食物,还有族人在等着呢。”
营地里,许微微正在“查房”,那些做了手术或者受伤较重需要重点看护的都在帐篷上系了根红带子,方便区分。
瑞恩不想再让她做这些,但许微微以自己“已经歇过来了”“查房不累,重活儿都在昨天干完了”以及“待着无聊”为由,说服他放自己出来走动。
瑞恩不放心,就一直在她后面跟着。胳膊上挂了个折叠小马扎,每到一处就欻的一下展开放到她屁股底下。
许微微一开始还不习惯,明明显眼的是他,丢人的却是自己。病人那眼神,看怪人一样,怪尴尬的。
不过后来也就适应了——确实舒服。一点儿都不累。
快九点钟的时候,两艘护卫舰返回。带回了三十几条鲜活的生命。营地里一时注入了生机,同时也有很多人遍寻自己的亲人无果后神色黯淡。
这是最后一批了。如果这里面都没有,那就说明,她们的亲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行人中,甘义受伤最重,主要是他的眼睛,许微微一看就觉得不妙。
“我们星舰上有裂隙灯和光学相干断层扫描吗?”
“裂隙灯有,后者可以先用CT代替,把人背进去吧。”一名军医接手道。
许微微接触过的眼科案例比较少,但原理她懂。
甘义的眼睛钝挫伤很严重,角膜水肿、前房积血、虹膜根部离断、晶状体浑浊这些都是明显可见的特征。CT检查下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可以看到眼球的轮廓已经发生了改变,体积缩小,必然发生了破裂,此外还有球后血肿,眶壁也有骨折……
几名军医正在讨论手术方案。
甘茨趴在门外的玻璃上,听不到里面在聊什么,但中间许微微抬头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过一会儿,里面的讨论结束了,有人高声喊道:“病人家属!”
“在!”甘茨立刻推门进去。
“现在情况是这样,你仔细听好。你哥哥的左眼很严重,保守治疗的话需要进行眼球破裂缝合术,缝合角虹膜伤口,恢复眼球壁完整性,把脱出的组织给它塞回去,然后前方冲洗……”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只是一期的手术,他的眼睛仍然是不能视物的。需要进行二期修复,在一期手术恢复良好的情况下来做功能重建。”
“但是他的这个眼球结构破坏已经非常严重了,一直到角虹膜缘处都有伤口,即使做了一期手术,也不能保证100%的复明,而且伤口愈合不好的情况下,发生交感性眼炎的几率是非常高的。”
“这个疾病很特殊,它有一定的潜伏期,几天或几十年都有可能。发作后,最初受伤那只眼睛的炎症会攻击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引发一系列疾病,严重的会导致失明。”
“你能理解吗?”
“我……”甘茨大脑很乱,像浆糊一样,几乎无法思考。
许微微深吸一口气,狠下心,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两种方案,一:直接摘除受伤的左眼。二:尝试保住它,但有几率依旧不能复明,和有风险连累健康完好的右眼。”
“选哪个?”
甘茨后退一步,撞倒了一把椅子,椅子又碰到了推车,托盘上的小药瓶叮铃咣啷一阵响,正如他此刻混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