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要不了多久，世界就会完全被黑暗笼罩，就算是灯火，都会被吞噬干净。”
神子站在水面上，抬头看着天空之上快要被完全吞噬干净的太阳，仅存的光辉让世间就连维持昏沉都是一种奢侈，要不了多久，也许整日都是夜幕。
这种更深邃的黑，可以吞噬一切。
李子冀踏足七境的失败对这个世界也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最起码，崩灭的进度又加剧了不少。
神子想着那清晰可见的登神长阶，想着那触手可及的七境之门，他慢慢的将目光放下，低头看着李子冀：“你知道自己所缺少的是什么吗？”
完美融合世界之灵，该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到，并且做到最好，却还是失败了，那就证明还有所不足，还有所缺少的地方。
这样的询问令得李子冀失神的眼眸生出了些许波澜，他终于是将目光放到了神子的身上。
神子，却并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失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李子冀当然清楚。
他的失败意味着世界无法恢复圆满，意味着轮回无法得到终结，意味着收割行动即将开始，意味着长安城外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这几年里，所有被强行压下的矛盾都会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
神子语气平静，似乎只有他并未因为李子冀的失败而产生多少动容：“经历了这么多，尝试了这么多，世界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而你，就只是躺在这里，像是一条死去的鱼。”
死鱼不会翻身，只有活鱼才会。
像是一条死鱼毕竟还没有真的死去，只要还活着，那就拥有可能性。
李子冀终于开口：“就算是再次尝试，依然还会是这个结果。”
他的沉默不是放弃，不是绝望，只是想不通，就像你修行了一辈子，学习了一辈子，只为了画出一个三角形，最后却画出了一朵花。
这很没道理。
找不出原因，那无论尝试多少次，无论再怎么高喊着不肯放弃，都得不到好的结果。
“我没有让你尝试。”神子忽然打断。
李子冀目光微动。
神子淡淡道：“努力在救这个世界的不止你一个人，你也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将其他人看的太低，踏足七境的事情交给我，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就像当初的李子冀需要时间，现在的神子同样也需要时间。
倘若天下大乱，收割开始，那他将没有时间去做这一切。
李子冀道：“你认为自己能做到吗？”
踏足七境是极难的，这当中的种种不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
神子道：“你做不到，所以认为我也做不到吗？”
李子冀并未有什么类似恼火的情绪，他只是很认真的询问：“如果失败了呢？”
神子神色平淡：“那就失败。”
远处陆续有船靠近，神梦泽中央的岛屿上不知有多少目光在看着这里，显然都是察觉到了先前从天而降的火球，想要凑近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这里没有五境，他们当然不知道那就是自宇宙之中跌落下来的李子冀。
神子看着那些飘荡的小舟：“神教诞生至今，目的就是为了教化万民，可我时常在想，我们真的教化了吗？”
神教到底为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审判王庭的污秽，祭祀神殿的偏执，教士团的冷漠，曾经的教义如今又有多少是真正被一丝不苟执行的？
神教的存在是教化万民还是争权夺利？
教经的存在是教化万民还是束缚民智？
“也许最初的目的都是好的，只是经过了时间的变化而失去了原本的味道，我是神子，不说教化万民，甚至就连神教内部的无数教众的信仰都无法真的左右。”
神子想着如今的神山，看上去似乎团结一致，可实际上，那些神庭长老有多少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下一个大神官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这是最根本的人性，人性就是斗争。
湖面如镜，不曾泛起丁点涟漪，神子语气始终冷静平淡：“这样的争斗永远都不会结束，但最起码，我要真的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也是我存在的意义，就算如你所言我会失败，也没关系，我做过，仅此而已。”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所经历的困难真的少吗？
看似顺利扶摇直上，实际上，在最初神教上下，都是有着心照不宣的默认，默认神子很可能无法踏足四境。
后来神子入了四境，许多人觉得他无法踏足五境。
因光明而生，自身不完全，越往后越难有进展，可现在，他已经入了六境。
每个人都说不可能，但他就是踩着这些不可能走到了现在，也许踏足七境这件事和以往不同，是真的不可能做到，但最起码，在不可能真正发生之前，还没人能下定论。
李子冀听着他的话，稍加沉默，旋即抬起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一点微光闪烁，一枚棋子被他从脑海之中拉了出来，悬浮在指尖上轻轻旋转，他屈指轻弹，将其送到了神子的面前。
神子抬手握住，眉头轻皱。
李子冀道：“这是十方世界那位青年毕生的感悟，拥有了它，便等于是踏足了半步七境，你如果想在最短的时间去尝试，那就需要它。”
他将自己在无根之地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隐瞒，绝无藏私。
既然神子也要走这条路，也要去做，那就尽可能的去做到最好。
这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神子知晓这一点，他握着棋子，脚下湖面微微泛起波澜：“入七境的事情交给我，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回到长安。”
李子冀没有再说话，躺在湖面上，随着渐起的水波起伏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