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阳沉吟片刻,沉声道:“此事确实有蹊跷。素素向来沉稳,绝非冲动之人,可她大病初愈,又孤身在外,寻女二十余年,早已是她心头最大的执念。那些心机深沉之辈,难保不会抓住这个破绽,趁机蒙骗于她。”
他抬眼看向一双儿女,语气郑重:“此事尚未有定论,确实需要亲自去一趟济宁府探查究竟。素素在信中说,一月之后务必赶到,那便一月之后,咱们三人一同前往。沐心、正安,你们二人把手头的事妥善安排好,届时随我一同启程。”
姜正安当即点头应下:“儿子明白。父亲说得是,咱们三人一同到场,届时她是人是鬼,自然水落石出。”
他心底不太相信,二十年杳无音信,偏偏在母亲病愈之后冒出来,这其中的破绽实在太多,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刻意。
姜沐心心里自然是百般不愿。
她刚从济宁府颠簸回京,手头还有女子书院的开学发言要准备,再过些时日便是春日宴,正是需要静心筹备的时候,如今却要再折腾回去,只觉得烦不胜烦。
可转念一想,若是她不去,真让旁人钻了空子,把那个“亲生女儿”带回姜家,那她又该置于何地?
这般思忖着,她面上更加的恭顺,点头道:“认回姐姐本就是天大的事,母亲既这般盼着,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话锋一转,她又故作关切地提起:“只是信中说,需筹备家中银两带去,此事……父亲可要仔细斟酌?”
姜凌阳捻着胡须,思忖片刻:“既如此,便按素素的意思,筹备银两兑成银票,届时一并带过去。若真是咱们失散二十余年的亲生女儿,在外漂泊受苦这么多年,给予些补偿也是应当。可若不是,这银两自然也不能白白送人。”
这话落进姜沐心耳中,只让她心头翻涌起一股极不平衡的怨气。
自她被接回姜家,父母虽也宠爱,凡事都给她最好的,可从未有过这般“倾尽家产”的念头。
哼!终归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父母的心,到底还是偏的。
她素来藏得住情绪,可此刻脸色也难免沉了几分。
姜正安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猜到几分,便开口帮腔道:
“父亲,儿子觉得此事不妥。妹妹尚未出阁,往后家中人情往来处处都需用钱。何况,若真是亲妹妹认回,有姜家的荣华富贵傍身,将来吃穿用度不愁,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便是,何需这般大动干戈,拿银两给她傍身?”
姜沐心闻言,心中安定了一些还好,这个哥哥终究是偏疼她的,不像父母,心思早就偏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身上去了。
一个月后,姜沐心倒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竟敢冒充当朝太傅的女儿。
这个消息冲击过后,她终是慢慢平静下来。
就算这人真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又能如何?
看她认亲就要掏空姜家银两的架势,怕也只是个贪慕钱财的粗鄙俗人,大字不识几个,更遑论什么才情学识。
这般人物,与她姜沐心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就算真认回了姜家,又能奈她何?
两相对比,自然是她不堪入目,不过是她人生路上,另一块垫脚石罢了。
福林县这边,雄鹰早已振翅飞回,给刘燕和团团捎来了聂芊芊的信。
刘燕捏着那封信纸,几乎喜极而泣。
这段时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聂芊芊,她在福林县有栖月楼的伙计们帮衬,日子安稳顺遂,可她总担心芊芊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省城,会被人欺负,会受委屈。
刘燕这些日子虽学了不少字,可要完整读通一封信,还是有些吃力。
她连忙找来栖月楼里最有学问的账房先生,让他帮忙念信。
一旁的团团却像是对信的内容毫不在意,只顾着和雄鹰叽叽喳喳地闹作一团,一会儿伸手摸摸雄鹰的羽毛,一会儿凑到它耳边嘀咕几句,惹得雄鹰扑棱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
刘燕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满是疑惑。团团平日里对芊芊的思念,可不比她少半分,怎么今日收到信,反倒这般不在意?
账房先生清了清嗓子,朗声读起信来。
随着一字一句落下,刘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眼睛里的光也越来越亮。
听到芊芊已经在省城置下了大宅院,院里种了树,还搭了秋千,只等着他们过去团聚,她的心都快要飞出胸膛。
再听到顾霄不仅通过了府试复试,还拔得府试案首的头筹,她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信纸就往刘熊的住处跑,要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他。
晚上黄珍珠回到家,刘燕又第一时间拉着她分享这份喜悦。
刘熊和黄珍珠听了,也跟着乐开了花。
刘家本是泥腿子出身,能开起这么大的栖月楼,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福气,如今竟还要出一个读书人女婿,还是府试案首!
刘熊可是听人说过,这府试案首再往前一步,若是能拿下院试案首,那便是“小三元”。放眼整个省,这么多年来,也只出过寥寥数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天大荣耀!
当晚,刘熊和刘燕便备了香烛,对着刘家父母的牌位拜了又拜,把这个好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骄傲与欢喜。
夜里,刘燕更是破天荒摆了宴席,留了栖月楼所有的伙计一起吃饭。
她素来低调,就算遇上喜事,也只是默默藏在心里,从不张扬。
可这次,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将消息告诉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