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这句话。
让清国公的眼神微微一变。
显然触动了他。
萧宁顺势往下说道:“若一个人。”
“生于此,长于此。”
“他的田地、家眷、前途,都在此。”
“那他心中的‘国’。”
“自然也在此。”
这并非情感判断,而是现实逻辑。
萧宁语气渐渐展开。
却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推演节奏。
“所以,我问诸位。”
“若一个国家。”
“能够让不同族群的人。”
“在同一套制度之下生活。”
“他们是否还会执着于旧有的区分?”
这个问题,没有人立刻回答。
因为答案,已经逐渐显现。
萧宁继续说道:“我所设想的。”
“并非简单的收编。”
“而是一个真正的大一统国度。”
他说到这里。
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力度。
却依旧克制。
“在这样的国度里。”
“车同轨,书同文。”
“法度统一,制度一致。”
“无论你来自哪里。”
“遵循的,都是同一套规则。”
这一点,直接击中了制度层面。
萧宁进一步解释:“当规则一致。”
“身份的差异,就会被不断削弱。”
“而共同的利益,会被不断放大。”
“军功,可封爵。”
“劳绩,可入仕。”
“出路,不再由血统决定。”
这几句话。
让赵烈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因为这是军人最能理解的逻辑。
萧宁继续说道:“当异族之人发现。”
“在这里,付出可以得到回报。”
“守法可以换来尊严。”
“他们自然会维护这套秩序。”
“甚至,比本族之人更加卖力。”
这一点,极为现实。
萧宁并未回避风险。
反而主动指出:“当然。”
“同化,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第一代,可能只是归附。”
“第二代,开始认同。”
“第三代,便已无明显差别。”
这种时间尺度。
让不少人心中震动。
因为这是帝王才会考虑的维度。
萧宁继续说道:“反过来看。”
“若始终以族群划线。”
“不断制造内外之别。”
“那么冲突,永远不会消失。”
“甚至会被人为放大。”
这是一种警告。
他最后说道:“所以我才说。”
“谁规定,一个国家。”
“只能有一种族群?”
“若能万族共处。”
“共享制度。”
“共担责任。”
“那才是真正的大一统。”
这句话,已经不是策略。
而是一种治国理念。
当萧宁的话音落下。
大堂之中,久久无人开口。
不是因为反对。
而是因为。
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了一个。
跳出单民族为政框架的国家蓝图。
清国公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评价。
他意识到。
自己方才担心的。
并非危险。
而是未知。
而这种未知。
正是一个时代变革之前。
最常见的状态。
萧宁目光在堂中缓缓扫过,随后开口说道:“朕方才所言,并非权宜之计。”
他说话的语气不高,却极为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的结论。
“朕想要开创的,是一个真正的大一统国度。”
这句话落下,大堂内明显安静了一瞬。
赵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萧宁,眼神中带着迟疑与震动。
萧宁继续说道:“不是靠屠灭异族,也不是靠永世防备。”
“而是让不同族群,真正成为一个国家的一部分。”
庄奎忍不住皱眉,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异族人与我大尧百姓并列而居?”
他的语气并非反对,而是本能的不解。
萧宁看向庄奎,语气平稳:“不错。”
“只要他们认同大尧的法度,遵从同样的秩序。”
“便是大尧之民。”
这句话,让不少人同时变了神色。
韩云仞低声道:“可自古以来,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这句话一出,堂内数人微微点头。
显然,这正是他们心中最直接的疑虑。
萧宁并未回避,而是直接回应道:“若真如此。”
“那天下永远只会分裂成无数彼此仇视的国度。”
“强者吞并弱者,弱者苟延残喘。”
清国公目光一动,缓缓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想打破这种循环?”
他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
萧宁点头,道:“正是。”
“朕不想让大尧,只是一个靠武力维持的王朝。”
“朕要的是一个,能够不断吸纳、整合、扩展的国家。”
拓跋燕回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这等构想,古来未有。”
她的语气并非质疑,而是震撼。
萧宁看向她,道:“正因为未有,才值得去做。”
“若一切都循旧例,那天下也不必更替。”
赵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是想,让族群的界限,慢慢消失在制度之中?”
萧宁回应道:“正是如此。”
“当法律相同,文字相同,道路相同。”
“利益交织在一起,族群自然会被时间冲淡。”
庄奎沉声道:“可这条路,极难走。”
“稍有不慎,便是内乱。”
萧宁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说道:“所以才需要绝对的秩序。”
“不是纵容。”
“而是以更高强度的制度,来约束所有人。”
清国公听到这里,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拱手说道:“陛下所谋,已非一国之胜负。”
“而是在为数十年、数百年之后铺路。”
他的语气之中,已然没有半点试探。
拓跋燕回也轻声说道:“若真能如此。”
“这天下的形态,恐怕都会因此改变。”
萧宁淡淡说道:“朕要的,正是这种改变。”
“不是为了今日的胜败。”
“而是为了,让后来之人,不必再走旧路。”
赵烈当即起身,郑重行礼。
“陛下雄才大略。”
“此等气魄,非寻常帝王可比。”
庄奎也抱拳道:“末将服了。”
“今日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治国之道。”
韩云仞没有说话。
但他看向萧宁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敬意。
清国公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老夫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拓跋努尔败得不冤。”
“若换作是我,面对陛下这样的对手。”
“也只会一步步,被算尽。”
这句话说完。
大堂之中,再无人质疑。
所有人都清楚。
他们此刻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个善战的皇帝。
而是一个,正在重新定义国家形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