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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别向我祭祀少女了!我真不是河神(求月票,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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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0章 别向我祭祀少女了!我真不是河神(求月票,二合一)

    「满月爬坡老鸹笑,三更煮酒浇滩头。

    老鸦叼来红盖头,纸轿子,烂渔网,十八篙插在漩水口。

    红碗盛胭脂,哭嫁歌倒着唱—

    河伯掀红绸,鱼抬轿,新娘子水下喘口气————」

    土路上,头发花白,披头散肩的巫祝身披蓑衣,转动拨浪鼓,又唱又跳,念念有词,蓑衣上褐色的干蒲草层层叠叠,起起落落,羽毛一般,仿佛就是他口中张开翅膀的老鸹。

    五月下旬,太阳炽烈,晒得土地发烫发黄发沙,蚂蚁搬家,橙黄灿灿。

    十三岁的少女额冒热汗,穿上大红新衣服,坐上竹编新轿子,盖上有腥味的渔网。

    四个力夫抓住青绿竹竿,嘿咻一声,扛上肩膀,敲锣打鼓中,弹动竹轿,奔赴黄沙。

    队伍约莫一千号人,老人孩童青年俱在,浩浩前进,已经走了有三十里路,距离大河近在咫尺,不少老人满头大汗,听到耳畔若隐若现的水声,潮湿的空气,咬牙坚持。

    「莫哭莫哭,莫丧莫丧。嫁给河神,恁家丫头享清福去了!今晚回家,等明年开春,河神还要给恁家送一个大胖小子!耕地不用牛,拉磨不用驴!」

    乡老手拄拐杖,陪同少女父母行走在田埂上,边走边言语,看轿子上女孩抖得厉害,自袖子里摸出一块半融半化的饴糖,一把塞到少女的嘴巴里,粗糙的大手抹去她额头汗水。

    少女注意力全让口中的甜味吸引,止住了发抖。

    「乡老爷爷,嫁给了河神,真的能享福吗?」

    「当然享福,昨夜俺家孙女还给俺托梦,说顿顿大鱼大肉,吃的腻味,大鲤鱼都没有刺,让我趁着机会,挖两斤野菜送过去。」乡老拿出一捆干巴野菜,」

    妮子恁抓紧,这捆菜,带给恁姐,以后你们就是姊妹,有什么事,商量着来。」

    「嗯,好,商量着来。」

    少女揪住绳索。

    九霄云外,流雾缥缈。

    「这种活人祭祀,河泊所不管么。」

    梁渠抱臂,乘龙带人,俯瞰身下发生的一切,皱起眉头。

    远处黄沙滚滚,融化流动的麦芽糖一般,散发着甜和蜜,每一个人都好像为之吸引的蚂蚁,蜂拥而至,趋之若鹜。

    「自然是管的,活人祭祀,本是愚昧之举,理应打压。」浮云之上,司南恭敬作答,「早您说要冲沙之事,我们就预料到会有此事,派人去诸个偏僻乡村————」

    「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们祭祀活人的,瞎胡闹。这是朝廷在治沙,不是什么河神,回去,都赶紧回去!」

    喊喝响起。

    天上人目光一拐。

    奔赴的「蚂蚁群」让三个穿着皂蓝官服的人挡住,他们翻山越岭,气喘吁吁,浑身让汗水浸透。

    两方人马对峙。

    年轻壮劳力围拢乡老,全然不惧官府威风,甚至地方上实力上更胜一筹,这个偏僻的村庄里,居然有好几个四关武者,实属罕见。

    一阵激烈的冲突和矛盾,整个送亲队伍散开不少,稀稀拉拉。

    解决了?

    梁渠挑眉。

    他瞥一眼面色平静的司南,又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等待两刻钟,官吏困于人群,被选中献祭的少女战战兢兢,让父母从人群后面拉出,用草席裹住。

    由乡老和巫祝带头,领两个年轻人,借助人墙的遮掩,绕开三位河泊所官员,跑到山林,劈开灌木,直奔黄沙河。

    河长、河伯毫无觉察,仍在和村民嘈杂推搡。

    司南这才有解释。

    「淮王殿下,此地名为诸家村,村中多是诸姓之人,有一百三十余户,八百多人,距离最近的县城,足有九干多里。地方偏僻,位于群山之间,鞭长莫及。

    村中有一套共同传承的简单武学,有男儿的皆可学,乡老亲自教导,修行资源全凭入山打猎,自给自足,是早年乡老先祖带来,故而威望极高,说一不二。

    因为民风强悍,村中更藏有许多避税黑户,躲在山林之中,早大顺一十六年,有官员休沐日登山捕猎,方才发现,村中人也方知改朝换代,闹上两三年,重新纳税。

    而据传此村百年前,曾亲眼目睹河神化作青鱼过境,是故迷信成风,便是今日阻拦下来,改作某日无人之时,仍会继续祭祀,先前带头乡老,更是献祭了自己的亲孙女,言必谈嫁与河神享福。」

    「官府有管过吗?」

    「管过,昔日地方几任县令都颇为贤明,做过努力,然而收效甚微,一来地方太远,寻常吏员不愿费力往来,二来,移风易俗成本高昂,下了禁令,村民视若无睹,相互包庇,难以监管。

    三来————此村危害并不巨大,数十年间,献祭少女不过三人,且都是村民自愿,认为被选上是享福」,偶尔失足淹死的孩童数目都比这多,慢慢的不见成效,办好政绩也不大,便懒得理会。」

    梁渠捏捏眉心,明白过来。

    他本来想着,或许是一次「西门豹故事」的复刻。

    地方豪强为了敛财,伙同巫婆,故意编造河神娶亲的情况,哄骗百姓。

    自己只要来一场「魔法对轰」,效仿老祖宗的智慧,言明「是女子不好,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

    投巫婆、乡老、豪强入河,一一去除首恶,就能轻松解决,顺便给河泊所的官员们一点小小的「淮王智慧」震撼。

    可谓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结果搞半天,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地方乡老带头冲锋,直接把自家亲孙女献祭给河神,展示虔诚,「以身作则」。

    上哪说理?

    换作正常逻辑,这种事情确实难以处理,上百年,好几代人的熏陶,人人坚信不疑。要是赶巧,两次献祭都「有用」,直接给思想打上烙印。

    需要通过长时间的教育,且教育本身,要对世界有一个足够正确,逻辑自洽的学科基础,方能移风易俗。

    这做起来的功夫就长了。

    成本远大于几十年死两三个的现状,牙行里的买个丫鬟才多少,几任县令试过麻烦,直接放弃。

    但是————

    现在不是正常逻辑!

    谁说西门豹故事的「魔法对轰」经典不能引人启发,举一反三?

    别给我祭祀少女,我真不是河神?

    不!

    梁渠摊牌了,他不装了。

    「我就是河神,我反对这门亲事!」

    天雷震荡,乌云滚滚。

    适才晴空万里,不见只云片缕,金光璀璨,转眼乌云密布,遮蔽天光!

    黑云急速铺张,风声呼啸,囊括方圆百里,千里————犹如一口铁锅,倒扣天地,县城、府城、山岭、田野,莫不入此间!

    电光割裂天空,开出枝形闪电。

    狂风卷起鬓发,猎猎飞扬,黑蛇舞动。

    梁渠乘龙斜目:「你这丫头,船上故意告诉我有河神娶亲,是不是就是为了引我来,解决这件事。」

    司南单膝跪地,垂落马尾:「淮王宅心仁厚,神通广大,自是举手之劳,您若不想理会,便也不会亲自前来。」

    「哼哼,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心眼挺多。」

    「余今年三十有八,比淮王年长八岁,殿下天资更胜昔日霸王。」

    「————」梁渠深吸一口气,「三王子!」

    小唇龙腰间出,龙爪抵角。

    「三王子前来报到,随时待命!」

    轰隆隆。

    雷鸣滚滚,倾盆大雨。

    一根根手指粗的水柱笔直下落,鞭子一样抽打地面,雨水混杂黄泥,迅速汇成泥潭,踩踏上去,湿滑无比。

    晴天骤雨,乍变无兆。

    乌云极厚,从未有过这样的黑暗。

    乡老、巫祝面色煞白,天旋地转,手足无措。

    山中抬着草席的年轻人惶恐不安,狂风吹得人难以站立,脚下草鞋一滑,手抓不稳,两人连同草席翻滚出去。

    藏在草席中的少女抛飞出去,借着草席贴地滑动,晕头转向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茫然扒拉黄土,最后竟是径直坠入黄沙河!

    噗通!

    开出一朵黄水花。

    黄沙河水湍且急,好似那山岭中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风华正茂的少女沉没其中,了无声息,半分挣扎也无。

    河水冲撞回旋。

    村民吞咽唾沫,他们看得真切分明,女娃落了大河。

    献祭成功了?

    没有盖头,没有轿子,能算河神讨上老婆不?

    河伯、河长冷汗津津。

    完了完了,没拦住!

    来之前,司南长史特意告诫他们要————

    始料未及的,少女沉河,似投下一道水闸,汹涌的黄沙河猛然停滞,不再东流,彻彻底底地静止人前,其后于众人莫大惊骇之中,河水急速上涨,中央鼓起巨大水包,高过河堤,最终水包破开,倾泻流淌,咳嗽般往河岸喷吐出一物。

    噗嗤!

    女孩气喘吁吁,惊悸未消,双目茫然,浑身湿漉漉,脑袋上沾满黑色水草,像是在猛虎的嘴里滚一圈,呕吐出来,沾满口水。

    村民瞳孔放大。

    本该成为河神妻子的少女!

    刚才还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转眼之间,竟然像吃到什么脏东西,着急忙慌地吐了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河伯、河长瞠目结舌,原本阻拦村民往前的他们,现在本能的想退到村民身后。

    「是不是————河神大人没看上?要不————换一个?」

    「我看村东头李家的也不错,让他家姑娘去享福————」

    「我说了,我反对这门亲事!」

    轰隆隆。

    雷声喝断。

    南北八十里宽,东西望不到头的黄沙河,在所有村民、官吏的惊骇目光中,拔地而起,悬垂于天!

    无数水流攀附、流淌、塑形,化一条苍天黄龙,垂首俯瞰!

    左右环顾。

    那是何等的巨大龙身?

    极致的宽阔,无边无际。

    龙身仿佛一堵无垠的黄土墙,遮蔽一切,渡河飞鸟撞入其中,挣扎翻滚。

    骇人的压迫,给围观者的神经上坠上一块实铅,太阳穴汩汩跳动,瞳孔剧烈扩张,呼吸完全凝固,一如挣扎的飞鸟。

    大雨垂流。

    无声死寂。

    「河神!显灵啦!河神显灵啦!」

    突然间,乡老张开双臂,打破静谧,痛哭流涕地跪倒地上。

    「河神显灵!河神显灵!」

    「河神显灵!河神显灵!」

    铅块滑落,村民们一个个打开任督二脉,凝滞的大脑重新转动,匹配上世界观,终于理解一切。

    河神!

    是他们日日祭拜的黄沙河神!

    时隔百年,再一次出现!

    屏住的呼吸加倍粗重,身体无法遏制的战栗和激动,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和跳动,血液涌上大脑,几乎要晕厥。

    村民跪倒泥潭,膝盖砸起一朵朵水花,高举双手拜下,声嘶力竭,青筋毕露。

    河伯河长左顾右盼,喉结滚动,也小心翼翼地屈膝跪下,伸手高呼河神。

    天际闪电再炸。

    黄龙龙首为这道雷光破开一条缝隙,水流翻动,浮动沫花,花朵一样绽开。

    在无数人瞳孔战栗的注视下,一座巍峨的白玉宫殿缓缓撞出龙首!

    嵯峨真兴阁,杰立陵风飙。

    危槛俯翔鸟,跳檐落飞猱。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云雾缥缈,瀑布垂流。

    其精致繁复,穷极想象也难以描述万一!

    这就是河神宫殿?

    大雨滂沱,冲刷龙首。

    白玉宫正巨龙头之上,大门高耸,鲟鱼舞动。

    雨水半空汇聚成阶梯,沿玉门铺张到河畔,朵朵白玉莲花绽放。

    人们拭目以待,瞪大双目。

    「啪嗒。」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掌踏足雨阶,泛起点点涟漪。

    不。

    那不是一只手掌,是一只脚掌!

    村民错愕抬头,沿着白毛脚掌往上看。

    电光划破苍穹,短暂照亮大地,一只霸气凌然,犬牙外突,金目璀璨的三丈白猿,映入眼帘!

    这————

    是这款河神吗?

    跳动的心脏漏上一拍。

    村民下意识望向乡老和巫祝。

    却见乡老已经涕泗横流,膝盖挪行,匍匐到白猿脚下:「不知老朽孙女,可曾有服侍好河神大人!」

    「没见过、不认识、别瞎攀亲戚。」

    「?」乡老错愕抬头。

    「本神有老婆,更不吃人,人肉酸的,苦的!下次再乱丢人,乱结亲,揍你们!」白猿鼻孔喷气,握紧拳头,弹出食指,挨个点草村民,「再乱扔东西,本神就发大水,什么村、县、府,你你你,全给淹了!统统淹掉!淹死!」

    黄龙猛然抬首,昂扬更高。

    所有的兴奋转瞬间变为骇然,村民哆嗦身子,忙跪地磕头道不敢。

    乡老浑浊着眼,所有的思绪凝滞此刻,沉重,心血发冷,他浑浑噩噩,颤动胡须:「那————那老朽孙女————」

    「本神千变万化!」

    白猿言语之际,身躯变形,豁然变成一条庞大青鱼。

    村民、乡老、巫祝瞪大眼睛。

    对了,这下对了。

    就是这款河神!

    和老祖宗记载的一模一样。

    然而下一刻。

    大青鱼又变化成白龙,再变成大蛙,变成鲤鱼,什么都有,最终复归白猿。

    大雨滂沱,白猿抱臂:「愚民!本神天生天养,都不是人,怎会娶人为妻?

    攀龙附凤?异想天开!」

    乡老张大嘴巴,失魂落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枯槁起来,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村民更是惊哗、恐慌。

    没有享到福————

    少女咂摸着甜丝丝的饴糖,神情落寞。

    「砰!」

    一锭银两砸落地上。

    「就那么点钱,闲着没事干,拿上回头建个小庙,拜拜就差不多得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除了你们爹妈,谁关心你们。

    以后也不要乱扔东西,夏天到了,天气越来越热,小孩子不要随便下水,我手下一大帮水鬼,见一个拉一个,村里要和谐友爱,互帮互助。

    不然,发大水,淹死你们!下大雨,浇死你们的麦子!」

    神本无相,更喜怒无常。

    村民们连连磕头道是。

    「哼,本神如此繁忙,凡人竟乱添麻烦!乱丢东西!」

    「淹死!浇死!溺死!」

    霹雳再响,声音渐行渐远。

    白玉宫沉入黄龙首,黄龙调头落回,奔流向东。

    天际乌云快速消散,光芒从空洞中漏出。

    眨眼之间。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黄绿的麦子摇摆。

    村民环顾,地都浇好了。

    一切恍若梦境。

    唯有乡老,魂不守舍。

    巫祝地上跳起,冲上前手捧元宝。

    「快快快,给河神大人立庙!就在此地,就在此地!」

    人群蚂蚁一样涌动,共捧元宝。

    苍穹之上。

    梁渠松手,遮天蔽日的黄沙河,如一条驯服的龙,重回河床,安静流淌。

    小蜃龙飞蹿回来,盘绕腰间充当腰带。

    「芜湖,报告老大,三王子圆满完成组织任务!请求记功!」

    「下次一定。」

    司南目睹一切,心神震动。

    行云布雨,抓提黄沙,白玉宫出————

    作为河泊所总衙长史,看过无数河流状况,知晓无数治理办法,她可以肯定,天下夭龙,罕有能做到相同者!无关实力,无关境界,就是不能!

    梁渠拍拍手:「怎么样,这下搞定了吧?」

    司南深吸一口气,遏制情绪,翻出一本册页:「殿下昨日冲沙一百余里,方圆三百里皆有震动,类似顽固祭祀的村子,还有两个。」

    「还有?」

    「是,且可以预见,殿下同猿王将来治水期间,沿途仍然会有大量村寨————」

    「祭祀这个祭祀那个,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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