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修已经收拾妥当。
他换上了那套洗得发白的校服——虽然破旧，但干净整洁，每一个补丁都熨帖平整。左肩的伤口经过一夜休养，已经愈合了大半，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已不影响行动。
旁听生令牌用细绳穿好，挂在腰间。铁质的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上面“天武”二字苍劲有力。
“阿黄，在家看门。”林修蹲下身，揉了揉铁骨犬的脑袋，“我很快就回来。”
阿黄“呜呜”叫了两声，用头蹭他的手，眼神里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趴回了院子里。
林修笑了笑，起身出门。
今天的贫民区格外安静，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遇到几个早起的人，也都低着头匆匆赶路，没人注意他。
昨天王疤的事情，显然已经在街坊邻居间传开了。一个能打败武者、养着凶兽犬的少年，在贫民区这种地方，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
敬畏，恐惧，疏远。
这就是普通人对强者的本能反应。
林修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庆幸——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混混敢来找他麻烦了。
走出贫民区，踏上去学院的路。
两个小时的步行，对现在的林修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武徒四重的体质，加上《锻体诀》的锤炼，让他的耐力远超常人。
清晨的街道上，马车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天武学院的学生们开始陆续出门，赶往学院。那些世家子弟依然乘坐着豪华马车，谈笑风生；普通学生则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讨论着昨日的功课。
林修走在路边，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
但他那身破旧的校服，还是引来了一些目光。
“咦？那不是林修吗？他不是被劝退了吗？”
“是啊，昨天我还看到劝退通知贴出来了呢。”
“怎么还穿着校服？难道学院收回决定了？”
“不可能吧，F级天赋，灵气亲和度3%，这种资质学院怎么可能留？”
窃窃私语声从身后传来。
林修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
但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收紧。
他知道，今天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这样的议论、这样的目光，只会更多。
他必须习惯。
天武学院的大门，依然宏伟壮丽。
青铜大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门上的龙虎雕刻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门卫还是昨天那个，看到林修，眼神复杂。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林修成为旁听生的事情，但依然对这个决定感到不解——一个被正式劝退的F级废物，凭什么还能留在学院？
但职责所在，他还是让开了路。
“旁听生走侧门。”门卫指了指大门旁边的一扇小门，“以后都走那边。”
那扇小门只有正门的四分之一大，破旧简陋，显然是给杂役、仆从进出用的。
区别对待，毫不掩饰。
林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走到侧门前，推开。
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是很久没上油了。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地面坑坑洼洼，墙皮剥落，和正门内宽阔整洁的青石路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旁听生的待遇。
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
林修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通道不长，十几步就走完了。尽头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人正在忙碌。
看到林修进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新来的旁听生林修？”
“是。”
中年人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轻蔑：“我是后勤处的张管事，负责安排旁听生的杂务。以后每天辰时（上午七点）到巳时（上午九点），你要在这里干活。具体做什么，每天会安排。”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表格。
“这是你的工作时间表。今天是第一天，先去把东院的落叶扫了。”
林修接过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杂务：扫落叶、清理垃圾、搬运杂物、擦拭门窗……
每天三小时，从辰时到巳时，正好是正式学生上早课的时间。
也就是说，旁听生没有资格上早课。
“有问题吗？”张管事问。
“没有。”林修摇头。
“那就去吧。工具在那边墙角，扫帚和簸箕。扫完回来报到。”
林修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和簸箕。
扫帚已经很旧了，竹枝稀疏，用起来肯定费劲。簸箕也破了一个角，装不了多少东西。
但他没有抱怨，拿着工具，朝东院走去。
东院是学院的教学区之一，主要是一些基础课程的教室。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树，这个季节正是落叶的时候，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
林修开始扫地。
动作很慢，很仔细。
他不是在做样子，而是真的在认真扫地。
既然这是他的工作，那就做好。
一片片落叶被扫起，堆成一堆。
沙沙的扫地声，在清晨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偶尔有学生经过，看到林修，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不是林修吗？怎么在扫地？”
“听说成了旁听生，得干杂活抵学费。”
“啧啧，真惨。好好的学生不当，非要留下来当杂役。”
“F级天赋，留下来又能怎么样？一辈子都是废物。”
议论声毫不避讳，像是故意说给林修听的。
林修低着头，继续扫地。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扫帚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旁听生的身份，注定了他会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但他必须忍。
现在还没有实力反抗，那就先忍着。
等到有实力那天……
林修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
辰时末（上午九点），落叶终于扫完了。
林修将落叶装进麻袋，拖到指定的堆放处。然后回到后勤处小院，向张管事报到。
“扫完了？”张管事有些意外。
东院的落叶很多，往常两个杂役一起扫，也要一个多时辰。林修一个人，居然一个时辰就扫完了？
“是。”
张管事起身：“我去看看。”
他带着林修回到东院，看到干净整洁的院子，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明天继续。”
“是。”
“现在你可以去听课了。”张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张课程表，“这是大课堂的课程安排。旁听生只能听大课堂的课，不能进小课堂。听课的时候坐在最后排，不准提问，不准喧哗，明白吗？”
“明白。”
林修接过课程表，看了看。
今天上午有两节大课：辰时三刻到巳时三刻是《基础灵气学》，巳时三刻到午时三刻是《武道概论》。
现在已经过了辰时三刻，第一节《基础灵气学》已经开始了。
林修收起课程表，朝大课堂方向走去。
大课堂位于学院西侧，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专门用来上公共课。一楼是最大的课堂，能容纳五百人，但通常坐不满。
林修来到课堂门口，轻轻推开门。
里面正在上课。
讲台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在讲解灵气的性质：“……灵气是天地间最本源的能量，武者通过吸收灵气，淬炼己身，突破极限。灵气的亲和度决定了吸收效率，而功法的优劣决定了转化效率……”
台下，两百多个学生坐得零零散散。
前排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中间是勉强听讲的普通学生，后排……是睡觉、聊天、看闲书的。
林修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最后一排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
但很快，那些目光就移开了——一个旁听生，不值得多关注。
林修拿出纸笔——这是他早上特意准备的，旁听生没有教材，只能自己记笔记。
他认真听着老先生的讲解，飞快地记录着要点。
《基础灵气学》是他在学院三年里学得最多的课程，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但老先生讲的很多细节和延伸知识，是他之前没接触过的。
“灵气亲和度并非一成不变。”老先生说，“通过特殊的功法、丹药、或者某些天材地宝，可以小幅提升亲和度。当然，这种提升很有限，通常不会超过5%。”
林修笔尖一顿。
灵气亲和度可以提升？
那他的3%，是不是也有可能提升？
虽然老先生说提升很有限，但哪怕是提升1%，对他现在的状况来说，也是巨大的进步。
他继续认真听讲。
“……此外，灵气在不同环境中的浓度也不同。深山老林、洞天福地，灵气浓度远超普通城市。这也是为什么各大宗门都建在深山之中的原因。”
“武者修炼，讲究‘财侣法地’。财是资源，侣是同道，法是功法，地是环境。四者缺一不可……”
老先生讲得很细致，旁征博引，引人入胜。
林修听得如痴如醉。
这些知识，他以前虽然也学过，但从来没有这么系统地梳理过。
一节课下来，他记了满满三页笔记。
课间休息时，学生们纷纷离开座位，活动筋骨，或者去解决内急。
林修坐在原位，整理笔记。
突然，几个人影围了过来。
“哟，这不是林修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林修抬起头。
是三个穿着玄字班校服的学生，为首的叫周鹏，武者一重修为，天赋C级。在学院里也算小有名气，以欺负弱者为乐。
以前林修在黄字班时，就经常被他们嘲笑。
现在成了旁听生，他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听说你成了旁听生？”周鹏俯视着林修，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啧啧，F级天赋，灵气亲和度3%，这种资质居然还有脸留下来？”
旁边一个跟班附和道：“鹏哥，人家脸皮厚嘛。扫扫地、干干杂活，就能混在学院里，多划算。”
“也是。”周鹏点头，“反正也成不了武者，在学院里混日子，总比去工厂打工强，对吧？”
三人哄笑起来。
课堂里的其他学生都看了过来，但没人阻止，反而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林修合上笔记，站起身。
“让开。”
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冷意。
周鹏一愣，然后笑了：“哟，还挺横？怎么，以为当了旁听生，就不是废物了？”
他伸手去推林修的肩膀。
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林修的眼神。
那眼神很冷，很静，像深潭一样，看不到底。
周鹏突然想起昨天听到的一个传闻——林修在贫民区，一个人打退了王疤和他的手下，还养着一头凶兽犬。
虽然他觉得这传闻夸张，但此刻面对林修的眼神，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你……你想干什么？”周鹏色厉内荏。
“让开。”林修重复道。
周鹏脸色变幻，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林修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课堂。
直到林修走远，周鹏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F级废物的眼神吓住了。
“妈的！”他恼羞成怒，“下次别让我逮到机会！”
但这话说得底气不足，连他自己都不太信。
走出课堂，林修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动了杀心。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手。
在学院里动手，不管谁对谁错，旁听生都会是被处罚的那个。
他不能失去这个身份。
至少现在不能。
“得尽快提升实力。”林修握紧拳头，“只有实力够强，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走向下一个课堂。
《武道概论》已经开始，讲课的是一位中年女导师，姓秦，武者七重修为，在学院里以严格著称。
林修悄悄从后门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秦导师正在讲解武道的境界划分：“……武徒炼体，武者炼气，武师炼神，武宗炼意。每个大境界又分九重，一重一天地……”
这些基础知识，林修早已烂熟于心。
但他依然听得很认真，因为秦导师讲得很深，很多内容都是他在教材上看不到的。
“武者的战斗力，并不完全取决于境界。”秦导师说，“功法、武技、武器、战斗经验、甚至临场心态，都会影响实际战力。历史上有很多越级挑战成功的例子，靠的就是这些综合因素。”
林修深以为然。
他昨天能打败王疤，靠的就是战斗经验和阿黄的帮助。如果单论境界，他不是王疤的对手。
“所以，不要因为天赋差就自暴自弃。”秦导师的目光扫过全场，“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只要你肯努力，哪怕只是武徒，也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林修感觉，秦导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是错觉吗？
他不确定。
但这话给了他很大的鼓励。
是啊，天赋差又怎样？
他有系统，有阿黄，有《锻体诀》，有旁听生的机会。
只要肯努力，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一节课很快过去。
午时三刻（中午十二点），下课铃声响起。
学生们纷纷离开课堂，前往食堂。
林修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
“林修，等一下。”
秦导师叫住了他。
林修一愣，转身：“秦导师，有事吗？”
秦导师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几眼：“你的事情我听说了。F级天赋，灵气亲和度3%，被劝退后申请成为旁听生。”
林修低下头：“是。”
“不容易。”秦导师说，“我看过你的听课记录，三年来，每一节课你都坐在最后一排，认真记笔记。虽然天赋差，但态度很端正。”
林修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居然有导师关注过他这样的差生。
“旁听生的日子不好过，我知道。”秦导师继续说，“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下去。武道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天赋差，就更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学生明白。”林修恭敬地说。
秦导师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是一本《基础身法》，黄阶低级武技。虽然品级不高，但练好了，关键时刻能保命。你拿去，好好练。”
林修愣住了。
武技，哪怕是最低级的黄阶低级武技，在学院里也要用积分兑换。而积分，要么用钱买，要么完成学院任务获得。
秦导师居然直接送给他？
“这……这太贵重了，学生不能要。”林修连忙推辞。
“拿着。”秦导师把册子塞进他手里，“我不是白给你。三个月后，学院会有一场旁听生考核，表现优异的可以转为正式生。我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的进步。”
旁听生转正式生？
林修眼睛一亮。
这是他没有听说过的消息。
“谢谢秦导师！”他深深鞠躬。
秦导师摆摆手：“去吧。记住，勤能补拙。”
林修捧着《基础身法》，心情激动。
这不仅仅是一本武技，更是一份认可，一份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收好，离开了课堂。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
旁听生没有资格进正式食堂，只能去后勤处领一份简单的午餐——两个粗粮馒头，一碗清汤。
林修不在意。
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翻阅《基础身法》。
册子很薄，只有十几页，但内容很精炼。
《基础身法》分为三个部分：步法、闪避、腾挪。
步法讲究稳定，移动时重心不飘。
闪避讲究时机，在攻击临身前瞬间躲避。
腾挪讲究灵活，在小范围内快速变向。
都是最基础的技巧，但练到极致，效果也很可观。
林修看得入神，连馒头都忘了吃。
他之前只会最粗浅的移动，全靠本能反应。现在有了系统的指导，很多之前不懂的地方都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脚步要这样踩，腰要这样转，重心要这样控制……”
他一边看，一边比划。
虽然只是空练，但已经有模有样。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
下午没有大课，是自由修炼时间。
正式学生可以去修炼塔、演武场，或者找导师请教。旁听生……只能自己找地方修炼。
林修离开学院，返回贫民区。
他需要回去拿点东西，然后去后山。
今天的修炼，他有两个目标：
第一，练习《基础身法》。
第二，继续猎杀野狼，攒灵气，攒钱。
回到贫民区，阿黄立刻扑了上来。
林修揉了揉它的头，进屋收拾东西。
硬木棍、布包、水囊、干粮（剩下的狼肉和馒头）、止血草、盐巴……
还有那本《基础身法》。
一切准备妥当，他带着阿黄，再次前往后山。
这一次，他轻车熟路。
一个半时辰后，他们来到了昨天猎杀野狼的地方。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但狼尸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被其他野兽拖走了，也可能是被其他猎户捡走了。
林修不在意。
他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开始练习《基础身法》。
“第一步，站稳。”
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下沉。
很基础的站姿，但要做到完美，并不容易。
林修一遍遍地调整，感受着重心的变化。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找到了最稳定的姿势。
“第二步，移动。”
他向前迈出一步，脚掌着地的瞬间，重心随之移动，另一只脚跟上。
动作很慢，但很稳。
《基础身法》的要诀就是稳，移动时不能有大的起伏，不能有破绽。
林修在空地上来回走动，从慢到快，从走到跑。
渐渐地，他掌握了要领。
移动时脚步轻盈，落地稳健，重心始终保持在两脚之间，随时可以变向。
“第三步，闪避。”
他让阿黄配合，用树枝模拟攻击，他则练习躲避。
一开始很笨拙，经常被“打中”。
但慢慢地，他开始找到感觉。
躲避不是一味地后退，而是在攻击临身的瞬间，用最小的动作避开，同时保持反击的能力。
“第四步，腾挪。”
这是最难的部分，要求在极小的范围内快速变向，迷惑对手。
林修练了很久，才勉强掌握一点皮毛。
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半天时间，能将《基础身法》练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实战检验。”
林修收起册子，握紧硬木棍。
他要去猎杀野狼，在实战中检验身法的效果。
昨天猎杀了五只，今天的目标是十只。
十只野狼，就能完成系统任务，获得奖励。
“阿黄，我们走。”
一人一犬，朝野狼谷深处走去。
这一次，林修信心十足。
他有硬木棍，有阿黄，还有刚刚学会的《基础身法》。
只要不遇到太大的狼群，应该没问题。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第一批目标。
三只野狼，正在溪边喝水。
林修做了个手势，阿黄立刻会意，悄悄绕到侧面。
而他则从正面接近。
野狼发现了林修，立刻警觉起来，龇牙低吼。
但林修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三只野狼散开，呈三角之势围了上来。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