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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章出马仙

    剑还没来得及品味这难得的安宁,门铃就响了。

    他瞥了眼监控屏幕——门外站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不是快递,不是邻居,也不是胡半仙那种熟悉的圈内人。来者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头发剃得很短,脸颊瘦削,眼神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甚至有些……锐利。他身后斜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长条布包,形状隐约像把乐器,但又不太标准。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仿佛能站到天荒地老。

    “谁啊?”张飞嗓门大,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捏着庖丁刚炸好的肉丸子。

    “不认识。”范剑皱眉,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他们这地方,寻常访客可不多。

    陈世美放下手机,走到门边看了看监控:“此人身姿步伐,稳中有序,并非寻常市井之徒。观其气色……似沾染‘他物’。”

    “某家去会会!”吕布兴致缺缺,但听说可能不是普通人,又提起点精神。

    “稍安勿躁。”刘备按住起身的吕布,对范剑温和道,“房东,先问问来意。若有不妥,再应对不迟。”

    范剑点点头,通过门禁对讲问:“哪位?找谁?”

    门外男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来:“范先生?打扰了。敝姓柳,柳七。经‘胡半仙’指点,前来拜会‘薛师傅团队’,有事相商,也是……同道交流。”

    胡半仙介绍的?范剑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但没全信。他看了眼陈世美,后者微微颔首,低声道:“胡半仙确有可能。此人提及‘同道’,应是圈内人。先请进来,见机行事。”

    范剑打开门。自称柳七的男人走进来,目光快速而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众人。他的视线在薛媪的琵琶、吕布的身形、独孤求败手边的长剑(虽然用布裹着)、甚至庖丁厨房的方向都略微停留,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审慎。

    “柳先生,请坐。”范剑引他到客厅空着的椅子。

    柳七落座,将背后的布包解下,轻轻靠在腿边,动作带着一种自然的珍重。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范先生,各位,冒昧来访。我是一名出马弟子。”

    出马仙?范剑心里一动。群里确实有几位出马仙,比如那个【东北出马黄小跑】,但平时交流不多。眼前这位柳七,气质和黄小跑在群里表现出的跳脱热情截然不同,更沉静,甚至有点冷。

    “原来是出马的同修。”刘备作为副协调员,率先开口,语气温和,“不知柳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柳七的视线转向刘备,稍稍端正了坐姿,似乎感受到了刘备身上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场”。“刘先生,”他竟准确地点出了刘备的“姓”,虽然这可能是胡半仙透露的,“此次前来,一是慕名。‘薛师傅团队’近来声名鹊起,手段独特,柳某好奇。二是……”他顿了顿,“我接到了一桩棘手的‘活儿’,地点在西山老林边缘的一处废弃度假村。那地方,邪性得很,寻常手段难以靠近。我自家老仙儿探查后,示意可寻‘外力’协作。胡半仙便推荐了贵团队。”

    协作任务?范剑和陈世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倒不稀奇,圈子里有时也会合作。

    “是何邪性?柳先生可否详细说说?”薛媪轻声询问。

    柳七看向薛媪,目光在她怀中的琵琶上停驻片刻,语气缓和了些:“那度假村荒废近二十年,传闻当年开发时动了不该动的山根,又出过几起离奇命案。如今,方圆几里内,电子设备频繁失灵,生物靠近会莫名焦躁甚至产生幻觉。更具体的是,每逢子夜,林中会传来大队人马行进之声,金铁交鸣,战马嘶吼,似古战场重现。但无论是科学仪器还是灵觉探测,都抓不到实质的‘东西’。我曾尝试让老仙儿引路深入,却在边缘被一股极其暴戾、混乱的‘军煞’之气逼退。老仙儿说,那非单一亡魂,更像是……一片被禁锢的、沸腾的战场残响,与地脉异变纠缠,已近乎形成‘绝地’。”

    古战场残响?军煞之气?吕布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微微前倾。张飞也放下肉丸子,抹了抹嘴,粗声道:“战场?嘿!这个某家熟啊!”

    李白摇着折扇:“‘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竟是古战场遗韵?只是这韵,怕是带着血煞。”

    独孤求败依旧闭目,但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轻轻叩击了一下。

    墨子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他最近试图理解近视的概念):“地脉异变与集体意识残响耦合?此现象符合‘天志’中关于能量与信息滞留的推演,但规模如此之大,干扰现实如此之深,需详查其激发与维持机制。”

    庖丁挠头:“打仗的地方……那得备点顶饿扛造的干粮,还有驱寒的汤。”

    陈世美则冷静发问:“柳先生,酬劳如何分配?风险如何共担?任务目标是什么?是净化、镇压、疏导,还是探查即可?”

    柳七似乎对团队各异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先回答了陈世美的问题:“委托人是一位早年买下那片地皮想改造却一直未能成功的商人,悬赏很高。目标最好是能平息异象,至少清除安全隐患,让地块能够被重新评估或利用。酬劳可按贡献协商,风险自担,但既然合作,危急时自然需相互援手。至于如何做……”他看向薛媪、吕布等人,“这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我的老仙儿擅长探查、沟通和部分驱逐,但对那种规模的、混乱的军煞战场残响,强行冲击效果有限,且容易引发反噬。听闻贵团队能以乐导引,以诗定境,以正气镇煞,或许……能有别的办法。”

    他稍微拉开腿边布包的一角,露出一截暗红色的木质手柄,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隐约有股温热却非人的气息透出。“这是我请的一位‘掌堂教主’,擅火行,性子急,但战力不俗。若需要强攻一点开路,可配合。”

    范剑听着,心里快速盘算。这任务听起来比槐安老厂区还麻烦,风险也大。但报酬肯定极高,而且……他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吕布张飞,陷入思索的李白薛媪,还有虽然没说话但显然被“古战场”和“地脉异变”勾起兴趣的墨子与独孤求败。他知道,这帮“大爷”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大场面”。

    “柳先生,”范剑开口,“合作可以,但我们需要先去实地外围勘察一下,评估具体情况,才能制定方案。而且,团队成员各有擅长,如何配合需要磨合。”

    柳七点头:“理当如此。我可安排明日午后前往外围探查。那地方白日虽也有影响,但比子夜时分安全许多。届时我的老仙儿也会随行,协助感应。”

    事情暂时敲定。柳七留下联系方式后便告辞离去,干脆利落。

    门关上,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吕布一拍大腿:“战场!好!某家正愁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这次定要杀个痛快!”

    张飞嚷嚷:“二哥不在,某家便是先锋!那出马的小子说有什么‘掌堂教主’擅火?不知道抗不抗得住某家一吼!”

    刘备温声劝道:“三弟,柳先生是来寻求合作的,莫要争强。此番凶险,需从长计议。”

    薛媪若有所思:“军煞战阵之音……与我曾闻的宫廷雅乐、民间小调皆然不同。需寻那金鼓号角、铁骑奔雷之韵,或可一试引导疏泄。”

    李白踱步吟哦:“‘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等悲壮苍凉,入诗可定心神,亦可揭其执念根源?”

    墨子已经开始在手机(范剑给他配了个二手老年机,主要用记事本功能)上记录关键词:“集体无意识投射、地脉能量异常节点、历史事件信息残留与现实干扰阈值……”

    独孤求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淡淡说了句:“煞气凝而不散,是执念太深,也是‘剑’不够利。”

    庖丁已经开始翻食谱:“行军干粮……先秦的‘糗’,汉代的‘糒’,还有宋时的‘环饼’……得多准备几种,看哪个合‘它们’胃口。”

    陈世美则拉着范剑和刘备开始算账:“此次风险溢价至少按百分之五十计,需预先签订合作及免责协议。柳七此人虽看似坦荡,但出马仙内部规矩与我们所知不同,需谨慎界定权责。另外,装备需要升级,特别是防护和通讯设备,预算要增加……”

    范剑听着满屋子的讨论声,看着这群瞬间进入“战备状态”的奇人异士,心中那点警惕和忧虑,竟慢慢被一种奇特的兴奋和责任感取代。

    出马仙柳七的到来,像一块投入湖面的新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可知。但范剑清楚,“薛师傅团队”的都市灵异维修之路,即将翻开更复杂、也更危险的一章。而这次,他们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要尝试与这片土地上另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出马仙,携手面对深埋于现代阴影下的、来自遥远战场的咆哮。

    次日午后,两辆SUV一前一后驶离市区,朝着西山方向开去。前面一辆是柳七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硬派越野,后面是范剑咬牙租来的七座商务车——没办法,人太多,加上装备,普通车根本塞不下。

    团队成员除了必须留家看门的(主要是防止庖丁的研究性烹饪引发火灾报警),几乎全员出动。刘备坐镇商务车副驾,协调气氛;吕布、张飞这两个大块头占据中排,为谁靠窗又进行了一番友好磋商(最终以吕布瞪眼胜出);后排挤着薛媪、李白和墨子,独孤求败则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独自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气息近乎消失。庖丁带着他的巨型多功能食盒(内含可能用上的各种食材、调料甚至一小套便携灶具)占了商务车后备箱大半空间。陈世美和范剑轮流开车,柳七的越野在前方引路。

    随着车辆驶入山区,城市喧嚣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显荒凉的山景和越来越差的信号。空气似乎也凝重了几分。

    “嘿,这地方,鸟叫都少。”张飞扒着车窗,瞪大眼睛四处看。

    “地气驳杂,隐有金铁肃杀之意。”薛媪怀抱着琵琶,指尖无意识轻触丝弦。

    李白望着窗外飞掠的山石林木,轻吟:“‘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未至其地,已感其氛。”

    墨子则举着一个借来的便携式电磁场探测仪(跟胡半仙徒弟借的),盯着上面偶尔跳动的数值,嘴里念念有词:“背景磁场异常波动频率约每分钟三次,峰值较常态高出百分之三十七点五,符合能量淤积干扰特征……”

    柳七的越野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前方道路被锈蚀的铁丝网和“前方危险,禁止入内”的告示牌挡住,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蜿蜒伸向密林深处。

    众人下车汇合。柳七背着他的布包,脸色比在市区时更加肃穆。他指了指小路深处:“从这里进去,步行约二十分钟,就能看到那个废弃度假村的建筑轮廓。再往里,异样感会逐渐增强。电子设备在这里就会开始不稳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范剑手里的手机信号格瞬间清零,墨子手中的探测仪发出滋啦的杂音,屏幕闪烁。

    “果然。”墨子皱眉,尝试调整设备。

    吕布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山林,眼神锐利如鹰:“确有股子铁血味儿,藏得深,但逃不过某家的鼻子。”

    张飞也抽了抽鼻子:“唔……是有点腥气,不是野兽的,是……锈了的刀兵气!”

    刘备轻轻按了按两人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然后对柳七道:“柳先生,接下来如何行动?贵仙家可有示下?”

    柳七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片刻后睁眼,语气带上了一丝非人的空洞与回响(范剑知道,这可能是“老仙儿”在借他口说话):“前方三百米,左转石崖下,阴气最重,亦是那‘声音’时常起始之处。可先去彼处探查。尔等跟紧,莫要擅自脱离队伍,林中方位易迷。”

    说罢,他当先踏入杂草小径,步伐轻捷稳健,仿佛对这里并不完全陌生。

    团队众人依次跟上。范剑和陈世美走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薛媪抱着琵琶,步履从容。李白折了根枯枝在手,偶尔拨开挡路的藤蔓,目光却始终在搜寻可供入诗的意象。庖丁挎着他的大食盒,居然走得毫不费力,还时不时低头看看路边有没有可食用的野生植物或菌类(被范剑严厉制止)。独孤求败走在最后,依旧沉默,但目光所及之处,连摇曳的草叶都似乎安静了几分。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虽是午后,浓密的树冠却几乎遮蔽了天空。空气潮湿阴冷,还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偶尔有鸟雀惊飞,声音都显得嘶哑怪异。

    “到了。”柳七在一处突兀的、布满苔藓和藤蔓的灰黑色石崖前停下。石崖下方,形成一个天然的不深不浅的凹洞,洞内阴影浓重,寒气逼人。

    柳七解下布包,将那个暗红色木柄的物件完全取出。那竟是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暗红、似木非木、似铁非铁的……令旗?旗杆顶端雕刻着狰狞的兽头,旗面无风自动,隐约有暗红色的流光游走。

    “老仙儿,请您掌眼。”柳七低声念诵了几句什么,将令旗插在石崖前的地面上。

    令旗插入土中的瞬间,旗面红光微盛,一股灼热却并不暴烈、反而带着某种威严审视意味的气息扩散开来,将周围的阴冷驱散了些许。柳七的瞳孔似乎也泛起了极淡的金红色。

    “此地,”柳七(或者说他身上的老仙儿)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浑厚低沉,带着金石之音,“乃古战场一隅煞气泄露之口,亦是人世愚行扰动地脉所成之‘痂’。其下纠缠,混乱暴烈,尔等小心。”

    话音刚落,石崖下的阴影突然翻滚起来!并非实体,而是一种视觉上的扭曲和浓淡变化,同时,一阵极其微弱、却直透骨髓的声响隐约传来——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直接敲打在灵魂上:沉闷如远雷的鼓点,细微却尖利的金属刮擦声,还有……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充满痛苦、愤怒与绝望的嘶吼与**!

    “来了!”吕布低喝一声,横跨一步,挡在薛媪和范剑等人前方,周身一股无形的凛冽气势勃然而发,竟将那扑面而来的阴寒煞气逼得一滞。张飞也怒吼一声(被刘备及时拍了下后背,声音压低了八度),瞪圆眼睛,须发似乎都微微张开。

    薛媪脸色微白,但眼神清澈,她迅速调整呼吸,指尖拂过琵琶弦,一串清越如金石相击的音符流淌而出,并不试图对抗那战场残响,而是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吸引了那些混乱“声音”的注意。乐音清正,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韵律,试图在狂暴的煞气噪音中,开辟出一小片“有序”的区域。

    李白闭目侧耳,似乎在极力捕捉那残响中的“意境”,口中喃喃:“‘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悲哉!壮哉!然执此悲壮以为牢,不亦惑乎?”

    墨子则不顾探测仪已经失灵,快速记录着肉眼观察到的阴影变化规律和声音(或者说精神感应)的强弱节奏,同时观察地面植被和石崖的纹理:“阴影扰动呈现周期性脉冲,与声音强度正相关。石崖苔藓生长方向异常,指向凹洞中心,疑似能量汇集点……”

    独孤求败依旧站在原地,但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石崖阴影的最深处。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搭在了裹着布的长剑剑柄上。

    柳七(老仙儿)操控的令旗红光更盛,如同在这阴冷混乱的环境中点燃了一簇稳定的火焰。他(它)的目光扫过团队众人各显神通的反应,尤其是在薛媪的琵琶声响起、吕布张飞煞气外放时,那非人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有意思……”老仙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以乐引煞,以勇镇阴,以文感意……还有那探究机理的,和那个……”他的目光掠过独孤求败,顿了顿,“……看不透的。尔等这‘团队’,确实有点门道。”

    就在这时,石崖下的阴影猛地向上一窜!仿佛有什么被激怒了,或者被吸引了。那混杂的战场残响陡然放大数倍,其中清晰传来金铁交击的爆鸣、战马痛苦的嘶鸣,以及一声充满狂暴杀意的、非人的咆哮!

    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却扭曲着无数痛苦面孔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从阴影中射出,直扑团队中央——目标似乎是正在弹奏琵琶的薛媪!

    “小心!”范剑惊呼。

    吕布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一拳轰向那道灰黑气流!拳风激荡,竟发出破空之声,隐约有猛虎虚影一闪而逝!气流被他一拳打散小半,但剩余部分依旧势头不减。

    张飞几乎同时踏步,张口就是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呔——!”声浪滚滚,竟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落下,那道灰黑气流明显一滞,溃散更多。

    柳七(老仙儿)冷哼一声,手中令旗一挥,一道凝练的赤红火线喷涌而出,精准地缠绕上残余气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将其焚尽。

    然而,这似乎只是开始。石崖阴影如同沸腾的开水,更多、更浓的灰黑气流开始翻涌,凝聚,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怨愤的眼睛在阴影中睁开,锁定了这群“入侵者”。整个区域的温度骤降,连地面都开始凝结白霜。那战场残响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千军万马正从历史的尘埃中冲出,要将所有人拖入永恒的厮杀!

    薛媪的琵琶声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变得艰涩,但她咬紧牙关,曲风一变,从清越转向悲怆雄浑,试图去“理解”和“容纳”那战场之音。

    李白猛地睁开眼,朗声吟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何必萦怀旧痛?且看今朝日月新!”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层层煞气与噪音,带着一种豁达与劝慰的诗意,融入薛媪的琵琶声中。

    刘备上前一步,站在薛媪和李白身侧,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只是那样沉稳地站着,目光平和而坚定地望向那沸腾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说:“止戈为武,仁者无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竟稍稍稳住了团队后方有些紊乱的心神。

    墨子语速飞快:“阴影凝聚速度在加快!攻击具有指向性,优先针对具有‘疏导’和‘稳定’能力的个体!建议改变策略,变疏导为……”

    他话未说完,一直沉默的独孤求败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右手握住了剑柄。

    然后,拔剑。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呼啸的剑气。只有一道淡淡的、仿佛错觉般的虚影一闪而逝。

    但就是这一“闪”,那沸腾汹涌、仿佛无边无际的阴影和其中蕴含的狂暴煞气与残响,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骤然一窒!紧接着,以石崖凹洞为中心,所有的异象——阴影、寒气、声音、扭曲感——如同潮水般猛地向回一缩,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余波在空气中不甘地荡漾。

    石崖下,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种阴冷压抑的感觉淡了许多。

    独孤求败还剑入鞘(众人甚至没看清他何时收的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全场寂静。

    吕布张飞瞪大了眼睛,看看独孤求败,又看看石崖,满脸的不可思议。薛媪停下了琵琶,微微喘息,眼中异彩连连。李白抚掌轻叹:“一剑斩却烦恼丝……不,是斩却千年怨煞结!妙极!”墨子则盯着独孤求败,又看看石崖,再低头看看自己毫无反应的探测仪,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庖丁挠挠头,从食盒里摸出块糕点递给明显消耗不小的薛媪:“妹子,压压惊。”

    柳七(老仙儿)操控的令旗红光收敛,他(它)深深看了独孤求败一眼,那非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好利的‘意’!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独孤求败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转身走回原位,继续闭目养神。

    范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要团灭在这里了。他看着独孤求败的背影,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这位爷,出手的时机和分寸,简直了。

    陈世美扶了扶眼镜,冷静的声音打破沉默:“看来,单纯的‘疏导’和‘安抚’对此地作用有限,甚至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击。此地残响具有高度的攻击性和排他性。柳先生,贵仙家可知,这‘古战场’具体是哪朝哪代?因何而成?可有‘主将’或‘核心’意念存在?”

    柳七(老仙儿)收回审视独孤求败的目光,回答道:“年代久远,煞气混杂,难以精确辨别。但观其气,有秦汉之悍勇,亦杂唐宋之怨怅,更添明清之酷烈……似是不同时代战死于附近的军魂残念,因地脉异变、人气断绝,又受近代愚行扰动,混杂发酵而成。至于核心……”他(它)看向石崖深处,“方才那最后一声咆哮,或为一员凶悍鬼将所发,但绝非唯一。此地更像是一个不断吸收周围战场残念、自行演化的‘煞气漩涡’。”

    刘备闻言,眉宇间忧色更重:“不同时代将士残念混杂……此非一战之殇,乃千古兵祸于此地之缩影。化解起来,恐非易事。”

    吕布却摩拳擦掌:“管它哪朝哪代,是战阵煞气就行!某家最擅破阵!方才不过小试牛刀!”

    张飞也附和:“就是!再来一次,某家定吼它个魂飞魄散!”

    范剑赶紧打断这两位的好战宣言:“吕大爷,张大爷,稍安勿躁!咱们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打仗的!硬打看来不行,独孤前辈那一剑……”他看了眼独孤求败,后者毫无反应,“……也只能暂时压制。得想个治本的办法。”

    薛媪缓过气来,轻声道:“或许……可尝试‘分而化之’?不同时代之军乐战歌各有特色,若能以相应乐曲分别引导,或可降低其混杂狂暴之势,再图后续。”

    李白点头:“不错!‘秦时明月汉时关’,其气韵本自不同。以诗辨其时代风貌,以乐引其本心执念,或能沟通。”

    墨子插话:“需先收集更多数据,确定不同性质煞气的分布区域、强度变化规律,以及地脉异变的具体节点。盲目尝试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反应。”

    柳七(老仙儿)收起令旗,恢复了本来的声音,但脸色依旧严肃:“今日探查到此为止。方才动静不小,此地‘东西’已被彻底惊动。需从长计议,准备万全方可再来。贵团队手段,柳某见识了,确有独到之处。合作之事,可继续深入。回去后,我们再详谈方案。”

    团队众人也心有余悸,纷纷同意。这次外围探查,虽然短暂且凶险,但至少摸清了此地的一些底细,也初步见识了彼此的手段。

    返程路上,气氛比来时凝重了许多,但也多了几分经过实战检验的默契。吕布和张飞还在争论谁刚才的表现更威猛;薛媪和李白低声探讨着不同朝代军乐的特色;墨子对着小本子写写画画;陈世美已经开始和范剑估算这次正式行动需要的预算和装备清单;刘备则温和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柳七独自驾驶着越野车在前方,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面那辆载着一群“怪人”的商务车,眼神复杂。

    范剑知道,西山古战场这个“大活儿”,他们算是正式接下了。而经过这次短暂交锋,他们这个“薛师傅团队”,也即将迎来成立以来最严峻、也最需要精诚合作的一次考验。

    他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心里默默盘算:回去后,不仅要研究怎么对付那片诡异的古战场残响,还得小心应付群里可能因此事产生的更多关注,以及……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匿名用户”,会不会和这里的事情有关?

    灵异维修之路,果然步步惊心。但不知为何,范剑心中除了紧张,竟也燃起了一团火。或许,这就是带着一群历史传奇人物,在现代都市的阴影里“干活”的独特魅力吧。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车流汇入都市的璀璨星河,而他们的下一次冒险,已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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