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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结束

    说干就干。

    范剑先给金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恭敬又带着点神秘兮兮。“金老,晚辈最近接手了一对瓶子,挺特别,看着是清中的东西,品相没得说,就是……就是感觉有点‘沉’,不单单是分量上的。晚辈眼拙,心里没底,知道您老见多识广,尤其对这些‘有说法’的物件最有研究,不知您老什么时候方便,帮着给掌掌眼?当然,不敢白劳动您,规矩我懂。”

    电话那头传来金老爷子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探究的声音:“哦?‘沉’?怎么个沉法?是压手还是压心啊?你小子……又碰上什么邪乎事了?”金老爷子果然对“怪事”兴趣浓厚。

    “也说不好,就是看着挺漂亮,但总觉得……唉,电话里说不清。您老要不嫌弃,我带过去您给瞧瞧?”范剑继续勾着老头的好奇心。

    “成!明天下午,老地方,我那‘听古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能把你这小滑头也给难住。”金老爷子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范剑立刻召集队友。“第一步,请君入瓮,成了。接下来是关键,怎么让金老爷子‘自然而然’地发现文书和背后的故事。”

    陈世美捻须沉吟:“既是观器,则故事当由器引出。我等之文书,可否……藏于瓶内?待其把玩探究时,偶然得之?”

    “瓶内?”范剑拿起一个瓷瓶看了看瓶口,“口小肚大,放卷轴进去不难,但怎么确保他一定会检查瓶内?而且,瓶子里凭空多出东西,太刻意了。”

    李白提议:“不若仿古之‘题跋’、‘藏款’?将文书精要,以极小字迹,书于瓶底或内壁隐蔽处?”

    “瓶底有款,是原主人的堂号款,动不得。内壁写字……难度太大,而且新墨旧胎,金老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范剑摇头。

    薛媪缓缓道:“老身或可……将那缕‘真意’,稍作引导,不直接附于文书,而附于这对瓶身之上。当那金姓老者持瓶细观时,心神与瓶上残念微触,或会心生异感,恍惚间似有所见所闻。届时,范小友再‘适时’将文书呈上,或可水到渠成。”

    这个主意让范剑眼睛一亮。“薛媪,您是说,先让瓶子本身‘说话’,勾起金老爷子的好奇和感应,然后我再拿出‘翻译’好的故事?这样更自然!”

    “然也。”薛媪点头,“只是此法耗费心神更甚,且需精准控制,只引其疑,不可惊其神,否则恐生反效果。”

    “有劳薛媪了!”范剑拱手。

    吕布抱着胳膊:“那某家做什么?总不能干看着。”

    范剑想了想:“吕兄,明日你和李兄、陈兄都在隔壁休息室等候。万一……我是说万一,金老爷子反应过度,或者有什么意外,你们也好有个照应。尤其是吕兄,你煞气重,阳气旺,必要时在门外一站,什么乱七八糟的感应都得退避三舍,也能保我们谈话不受打扰。”

    “这个好!”吕布满意了,“守门护院,某家拿手!”

    计划商定,各自准备。薛媪调息凝神,对着瓷瓶再次施展祝祷,这一次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陈世美则将最终定稿的文书,用工整的小楷誊抄在一张特制的、做旧处理的仿古笺纸上,卷成小卷,用一根朴素的木簪别住。

    第二天下午,范剑带着那对用锦盒妥善装好的瓷瓶,独自来到了城西古玩街的“听古斋”。这是一间不大但布置雅致的店面,满架子的瓶瓶罐罐、字画古籍,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旧纸墨的味道。

    金老爷子年近七十,精神矍铄,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戴着老花镜在研究一枚铜钱。见范剑进来,摘下眼镜,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锦盒上。

    “来啦?东西拿出来瞧瞧。”金老爷子也不客套。

    范剑应了一声,小心打开锦盒,取出那对青花缠枝莲纹瓶,轻轻放在铺着软绒的案几上。

    金老爷子先是远远看了一眼,眉头微挑:“哟,这对瓶……形制规整,青花发色沉稳,画工也流畅,是乾隆民窑细路的东西,不错。”他走近,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又对着光仔细看釉面、胎足、青花深浅。“保存得挺好,没什么大磕碰。嗯……这底款,‘慎德堂制’,堂名款,有点意思。”

    他一边看,一边随口点评,显得很专业。范剑安静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打鼓,生怕薛媪的“引导”不起作用。

    金老爷子看了半晌,放下第一个,又拿起第二个。就在他手指摩挲过瓶身某处缠枝莲纹时,动作忽然微微一顿。他眉头皱了起来,将瓶子凑得更近些,目光变得专注而……困惑。

    “奇怪……”金老爷子喃喃自语,“这釉面手感……怎么有点发涩?不对,不是涩……”他闭上眼,用手指细细感受,又放到耳边,似乎想听听什么。

    范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金老爷子睁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和探究。他放下瓶子,背着手在店里踱了两步,忽然回头盯着范剑:“小子,你跟我说实话,这对瓶子,除了‘沉’,你还感觉到什么?或者说……听到、看到什么没有?”

    来了!范剑暗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迟疑和一丝后怕:“金老,不瞒您说……我拿到这对瓶子后,晚上睡得不踏实,老做些断断续续的怪梦,梦里好像有人喊冤……但醒来又记不清。而且,我工作室里有个对气场比较敏感的朋友,也说这对瓶子让她很不舒服,总觉得……有股散不掉的怨气似的。所以我才急着找您老给看看。”

    “怨气?”金老爷子非但没觉得荒谬,反而眼睛更亮了,“怪不得……我刚才拿着,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发闷,指尖过处,隐隐有寒意,不像寻常的古物阴气……倒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上面,不甘心似的。”他重新走回案几边,目光灼灼地盯着瓷瓶,“你刚才说,梦到喊冤?具体一点,记得什么词句吗?或者……有没有发现和这对瓶子相关的文字记载?哪怕是只言片语?”

    范剑知道火候到了,从随身包里拿出那个卷成小卷、用木簪别住的仿古笺纸,双手递上:“金老,说来也巧。我整理装这对瓶子的旧锦盒时,在夹层里发现了这个。上面的字……我看不太懂,似乎是古文,但内容好像……和我的梦有些关联。您老学问大,给瞧瞧?”

    金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接过,解开木簪,展开笺纸。陈世美那笔力遒劲、饱含血泪的文言诉状,李白那几首悲怆的附诗,以及薛媪融入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真意”,瞬间扑面而来。

    金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越看神色越肃穆,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上面的字句。看完一遍,他又从头仔细看了一遍,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时,眼中竟有些湿润。

    “好……好一篇字字泣血的陈情书!好一个‘史笔应为冤魂开’!”金老爷子拍案赞叹,随即又喟然长叹,“若此文所述为真……那真是旷古奇冤,令人发指!难怪……难怪这对瓶子有如此执念!”

    他小心地卷好文书,看向范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小子,你这次……可是弄回来一个大‘麻烦’,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见证’啊!”

    范剑知道,计划成了大半。他恭敬道:“金老,晚辈见识浅薄,只知道这东西不寻常,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能既安抚亡魂,又不惹是非。您老见多识广,德高望重,还请您指点迷津。”

    金老爷子抚摸着瓷瓶,又看看手中的文书,沉吟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这对瓶子,和这文书,不能就这么藏着掖着,也不能胡乱公开惹祸。这样……我在省博和文史研究所有几个老朋友,对这类‘疑案’和‘特殊文物’有兴趣,也信得过。我出面,组个小范围的品鉴研讨,就以这对‘慎德堂’瓶和其‘疑似关联的文献’为由头,把东西和故事,带到他们面前。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两个人信了,愿意去查证、去研究,这事就算成了第一步。历史圈子不大,这样的‘秘闻’只要在正经学术圈子里引起讨论,迟早会有更广的流传和考证。”

    他看向范剑:“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只谈学术疑点,不牵扯具体现代家族,保护你和物主的隐私。至于这对瓶子……研讨会后,如果你和物主同意,我可以牵线,以‘匿名捐赠’或‘暂借研究’的方式,让它们在博物馆有一个合适的归宿和说明,真正成为‘历史的见证’。你看如何?”

    范剑大喜,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全凭金老安排!物主那边,我去沟通,应该没有问题!”

    离开听古斋时,范剑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对静静躺在锦盒里的瓷瓶,仿佛看到那沉睡数百年的执念,终于有望得到真正的安息与铭记。

    回到工作室,把情况一说,众人都松了口气。陈世美捻须微笑:“借力打力,范兄此计甚妙。”李白也点头:“金老乃真性情,可信。”薛媪疲惫但欣慰:“老身感应,瓶上执念,已然平和许多。”吕布则哼道:“总算没白忙活!”

    接下来几天,范剑和周先生以及那位深明大义的老先生沟通,获得了他们的同意和理解。金老爷子那边也雷厉风行,很快安排好了小范围研讨会。

    一周后,消息传来。研讨会上,几位专家起初对“鬼魂诉冤”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看过瓷瓶,特别是读过那份蕴含着特殊“感染力”的文书后,态度都发生了变化。有人从瓷器工艺和堂号款入手,查到了“慎德堂”可能的背景,与文书所述年代官职隐隐吻合;有人从地方志残卷中,找到了疑似受害者姓名和模糊的冤案记载;更有一位专攻民俗和心理史学的教授,对文书本身呈现出的强烈情感投射和时代印记产生了浓厚兴趣,认为即使是后世伪托,其情感内核和历史背景也值得深入研究。

    虽然没有定论,但这对“慎德堂”瓶及其背后的“疑案”,确实在几位专家心里埋下了种子。金老爷子私下告诉范剑,已经有人开始着手更深入的资料搜集和考证了,相关的研究简报可能会在内部学术通讯上出现。

    与此同时,经过协商,那对瓷瓶最终以老先生“匿名捐赠”的方式,进入了市博物馆的库房,等待一个合适的专题展览时亮相。捐赠档案里,附上了一份经过修改、淡化灵异色彩、侧重历史疑点描述的简要说明。

    当瓷瓶被博物馆工作人员郑重接走的那天,范剑和工作室的众人都去送了。就在瓷瓶被放入特制保存箱的瞬间,范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如释重负的叹息,随风散去。

    库房里,薛媪忽然轻声说:“走了。执念已了,入轮回去了。”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回到工作室,范剑瘫在椅子上,看着空了许多的博古架,感慨万千。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过程曲折,借助了金老爷子这位“桥梁”,也用了点小手段,但终究是兑现了对一个古代亡魂的承诺,用合乎这个时代规则的方式,为一段沉冤争取到了“留名见证”的可能。

    “诸位,辛苦了。”范剑由衷道。

    陈世美摆摆手:“分内之事。只是经此一事,深感此世虽器物精巧,信息迅捷,然人心之复杂,办事之周折,犹胜往昔啊。”

    李白深有同感:“但愿此文此器,真能如星火,照破一段尘封之暗。”

    吕布则打了个哈欠:“某家还是觉得,直接上门讲道理更痛快。不过……也算长了见识。”

    薛媪微笑不语,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一缕安宁祥和的乐音流淌出来,涤荡着工作室里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郁。

    范剑看着这群穿越时空而来的、性格能力迥异的伙伴,虽然他们不懂电脑不会上网,时常闹出笑话,但在关键时候,总能以他们各自时代积累的智慧、技艺和特质,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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