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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试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竹窗洒在屋内,为陆仁的竹屋增添了几分静谧。陆仁正坐在书桌前,本来打算早早入睡,但初入无极门,身心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一时半会竟无睡意,只好借着微弱的灯光重新翻阅着《新弟子须知》,心中默默记着无极门的种种规矩。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陆仁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在竹屋外轻轻敲了敲门。陆仁心中一紧,起身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弟子,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几分精明。

    “青竹院执夜——顾无咎,陆师弟方便叙话否?”声音温雅,却带着夜雨洗过的凉意。

    陆仁微微一愣,随即抱拳行礼:“原来是顾师兄,师兄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顾无咎走进屋内,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新弟子须知》上,微微一笑:“陆师弟倒是勤奋,这么晚还在研读门规。”

    陆仁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师兄过奖了,我只是怕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惹了麻烦。”

    顾无咎点了点头,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目光深邃地看着陆仁:“陆师弟,无极门的秘考可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天赋考、技艺考、心性考,每一道都是对你的全方位考验。”

    陆仁心中一沉,知道顾无咎此行必有深意,便试探性地问道:“师兄,我听说只要通过秘考,就能正式成为无极门的弟子,不知这秘考到底有多难?”

    顾无咎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天赋考,测的是御兽灵根和丹道慧根。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技艺考,要独闯万兽窟,驯服三凶兽之一。这三凶兽,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心性考,更是难上加难,要在俗世驯养猛兽三年,无半点虐兽恶行,还要获得兽语者的认可。”

    陆仁心中一凛,知道沈墨是在暗示自己,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师兄说得对,我一定会努力的。”

    “秘考在即,特来提点几句,免得新苗折了。”顾无咎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陆师弟,你知道吗?无极门的弟子,大多都是皇室旁支、开国功臣后裔,或者是民间遴选的奇才。像你这样的外来者,想要通过秘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陆仁心中一紧,知道顾无咎是在试探自己,便装作不解地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顾无咎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暗示:“陆师弟,无极门的规矩虽然严格,但有些规矩,也是可以通融的。只要你能拿出一些好处,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陆仁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几分从容:“顾师兄说得极是,我初来乍到,确实有些担心。不过,我有一位朋友,他那里还有一只钢鬃兽幼崽。如果我能顺利通过秘考,我愿意从朋友那借来,将这只幼崽奉上,以表心意。”

    顾无咎眼神微微一亮,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哦?钢鬃兽幼崽?这可是难得的宝贝。不过,陆师弟,我可不太喜欢说大话之人。”

    陆仁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师兄,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几分把握。只要能顺利通过秘考,我定会将幼崽送到师兄手中。”

    顾无咎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陆仁:“既然如此,这本册子你拿去。这是秘考第一考的试题和答案,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陆仁接过册子,翻开一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问题和答案,内容涉及御兽灵根、丹道慧根的测试方法,以及一些基础的丹道和御兽知识。这些内容,显然是普通人难以触及的。

    “多谢师兄。”陆仁抱拳行礼,将册子小心收好。

    顾无咎微微一笑,起身告辞:“陆师弟,祝你好运。秘考在即,切勿大意。”

    陆仁送顾无咎出门,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然而,当他转身准备回屋时,却看到顾无咎又轻轻敲响了隔壁韩烈的房门。陆仁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顾无咎的意图——他这是在挨个敲诈新弟子,试图从每个人身上榨取好处。

    回到屋内,陆仁重新翻开顾无咎给的册子,仔细研读起来。这本册子的内容,确实非同小可。试题部分详细列出了秘考第一考的各个环节,包括御兽灵根的测试方法、丹道慧根的辨识技巧,以及一些基础的丹道和御兽知识。答案部分则更是详尽,不仅给出了标准答案,还附上了详细的解析和应对策略。

    陆仁心中暗道:“这顾无咎,果然是个精明人。他以秘考为由,挨个敲诈新弟子,却也给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过,这第一考的试题和答案,确实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将册子放在书桌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一页一页地仔细研读。每一个问题,每一个答案,他都铭记在心。他知道,这可能是他通过秘考的关键。

    次日

    晨钟撞碎薄雾,十五人踩着霜痕,被引进万兽坪。

    才一晚的时间,仿佛季节更替,这南方的山林中竟然也多了几分的寒冷,万兽坪很大,看不到无极门的其他正式弟子,只有周围刚刚一块走出的十五人,似乎都是最近的新弟子。

    眼前的万兽坪像一口倒扣的锅,霜是锅沿的盐。

    三口青铜兽嵌在地里,獠牙黑黝黝,齿缝吐淡青雾气,雾很重,不在像昨日那般飘荡于空中,反而贴着地皮爬,偶尔攀住人脚踝,又软软退下,神奇的一幕自然是在夷都的凡市中不可见的。

    只是四周多了十二面铜镜环列,镜背篆“窥灵”二字,镜面却蒙兽皮,像闭着的兽眼。

    有些年龄不大且贪玩的人还会去挑拨那雾气,互相嬉戏,而众人里的陆仁比较平静,甚至有些孤僻,似乎与所有的人都合不来。

    顾无咎立在兽首之间,白袍一尘不染,声音不高,却带着夜雨洗过的凉意:

    “今日——天赋秘考。欲入灵兽苑,先证二根:一曰御兽灵根,与猛兽通感;二曰丹道慧根,辨百草、控火候。二者得一,可留;二者皆无——”

    他指尖轻弹,青铜兽首喷出一缕灰雾,雾中幻出“逐”字,一闪即散。

    “请回红尘。”

    人群微躁,躁的是最后的逐字,是请回红尘,普通人进入无极门并非直接来到此地,光是进入断魂谷的迷雾也不可能让普通人进来,所以普通人只能在机缘之下被无极门的游历弟子发现方可。

    剩下的就是皇亲国戚和像萧景渊一样的大富商了。

    每个人都来之不易,若是被逐,那了就难看了。

    陆仁抬眼望去,十五人中,锦缎者十二,云纹、兽金、雀翎各显家徽;余下三人衣素,却佩暗玉,亦非凡品。

    但众人面色却泾渭——七八人唇色发白,眼角压不住惶惧;四五人强作镇定,指节在袖里捏得青白;唯二人嘴角带笑:一个是镇南侯幼子,袖中露出赤金火纹,自信写于眉梢;

    另一个是百草堂孙家旁支,掌心托着微型丹炉,炉盖轻颤,似嗅草气。

    陆仁垂眸——自己葛布短衫,寒酸得像混入鹤群的雀,却因昨夜册子,眼底藏光。

    “逐”字雾散,顾无一咎抬手,青铜兽首低低沉吼,獠牙间喷出一线灰线,线头所指,坪侧地面无声自移,露出幽暗地门——仅容一人侧身,像兽张口等人探喉。

    这层机关属实诡异,惊的在场十五人纷纷退步远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刚刚落在地面的雾气纷纷从那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流走。

    陆仁看的仔细,内心暗道:“难怪那三个铜兽能喷云吐雾,本以为是什么高深的道法,没想到只是地下另有玄机,不过尽管如此,也算是一些怪异手段了。”

    “随雾而行,莫回头。”

    顾无咎声音轻得像替谁掖好被角,却无人敢慢。

    十五人排成蛇行而入,所过之处,霜气被吸尽,足底生出温腻之感,仿佛踩进兽腹。地下的暖流让人舒适,任谁也想不到,万兽坪的下方还有如此去处。

    沿着一条向下倾斜的石廊前行,无灯,壁间却嵌磷磷骨片,骨缝透出绿火,火不动,影自摇,格外的诡异,让众人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甚至心生畏惧。

    十五人鱼贯,衣料摩挲声被石壁吞去,只剩呼吸,短而促,像一群误入鱼篓的虾。

    行约数十步,石廊豁然开阔,现出一排蜂巢般的石室,室门尺许见方,无匾无锁,只各悬一枚兽齿,齿上刻编号——从“壹”至“拾伍”。

    雾气至此分叉,分别探向左右两壁,左壁深处,隐有低哑兽吼,一声接一声,像潮汐;

    右壁尽头,飘出淡薄药香,苦中带甜,似甘草与腐骨同煎。

    顾无咎立于廊心,白袍被绿火映得发青,像一截冷玉。

    “御兽者左,丹道者右——各择一室。室中只留一人,一炷香后,门自启。能者,兽齿落,铜铃响;不能者,雾填门,无声送回。”

    说罢,他抬手,指间落下一枚小小铜铃,铃舌以红线缚死,落地无声,却像敲在众人心口。

    人群微滞,随即分裂。

    安静,诡异,心跳加速,身体像被这空间束缚,不敢有半点多余动作,好像聚光中随时会有恶兽扑来。

    一名锦衣者故作从容,却仍先偷觑旁人选择;素衣者咬唇,指节掐得发白。

    陆仁垂目,心底昨夜册子已翻至末页——

    “左室:狸面墙,血为匙;右室:蝶翅台,鼻作笔。”

    他深吸一气,抬步向左,却在分叉处微微一顿——镇南侯幼子与他擦肩,赤金火纹袖口轻擦他葛布,低声嗤笑:“风属?别被兽吞了。”

    陆仁不答,只侧身让过,指尖在袖中悄悄捻碎一粒清心草籽,草汁涂脉,血味顿隐。

    兽齿门低垂,像一枚倒挂的獠牙。

    他推门,室中无光,却有一股潮湿腥暖扑面而来——不是血臭,是兽息,带着舌苔与青草的腥甜。

    门在身后无声阖死,黑暗完整,只剩呼吸与心跳,彼此听得见。

    极轻“咔哒”一声,壁间弹出铜环,环中嵌一片灰白毛皮,毛尖微颤,似仍附着体温。

    陆仁指尖才触,毛皮便贴掌而上,像活物嗅味,转瞬覆住他整个手背——

    一股钝重意识顺着毛孔钻入:荒原、枯月、裂齿虎啃噬半具鹿骸;黑风岭深处,钢鬃兽母以鼻拱崽,喉间低哼;更遥远处,似有一双绿眼,透过兽牙与草隙,与他对视——

    他本能想抽手,却想起册子末行小字:“通感之要,先收心,再放魂——兽不饮惧血,只嗅同息。”

    于是强行止念,任那片毛皮沿着腕骨蔓延,像一层冷雾贴肤,心跳渐渐与兽息同拍——

    咚、咚、咚……

    黑暗里,似有第三颗心脏,在胸腔外与他并行。

    不知多久,毛皮忽松弛,自手背滑落,重新缩回铜环。

    室顶裂开一线,投下一寸灰光,光中浮一枚细小铜铃,铃舌红线已断,轻轻摇晃——

    叮。

    门开,雾涌入,却不再阴冷,反而带着雨后草木的腥甜。

    陆仁踏出,掌心留一撮灰白兽毛,根根分明,像被风吻过的草穗。

    右廊尽头,药香亦渐浓。

    他抬眼,只见同行者陆续自室门踉跄而出——有人面色潮红,唇角带鹿血,眼里却盛满狂喜;有人抱臂蹲地,指背布满齿痕,仍喃喃念着“火属、火属”;亦有人衣襟尽湿,双目空洞,被白袍弟子扶住,无声退场。

    顾无咎立于廊心,依旧负手,目光依次扫过众人掌心——

    兽毛、草籽、蝶粉、血痂……

    凡铃响者,他微微颔首;

    凡无声者,他抬指,雾便裹了那人,送回幽暗。

    至陆仁,顾无咎视线在他掌心灰毛稍停,唇角勾起半分,似笑非笑,却未开口,只侧身让出前路。

    雾线重新合拢,引剩余者缓缓升回石廊。

    霜气再临,众人才知:

    方才一炷香,已在兽腹与草脉间走了一遭;

    而脚下铜线,仍温,仍跳,像不肯熄的幼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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