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关于唐翎采与谢玄情深意浓的故事,姜沉璧听过太多太多。
传言说,谢玄是青鸾卫大将军的徒弟。
与唐翎采师兄妹相称。
唐翎采曾被匪徒抓了去,谢玄单骑闯入匪徒营寨,怒发冲冠为红颜,将一寨匪徒尽数杀光;
曾有高门纨绔酒后议论唐翎采落入匪窝,言语轻佻下流。
被谢玄知道后,立即闯进对方府中,废去对方四肢,将那人丢在唐翎采面前,向唐翎采道歉;
唐翎采天生体弱多病,极其怕冷,
谢玄费尽千辛万苦采来暖玉,亲手雕成玉珏为她戴在身前温养身体……
传言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
姜沉璧前世听人说起,不过浅浅一笑,赞一声唐小姐好福气,他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惹人羡慕。
可今日,此时。
姜沉璧回想着这一切,心头骤然一阵尖锐的疼痛。
手下意识地捏住那衣领下的玉环。
藏星,是他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他却也给唐翎采雕过玉珏吗?
姜沉璧甚至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卫珩非要顶着谢玄的脸,谢玄的身份,执意不与她相认,就是为了唐翎采。
为了一个女人,连母亲,弟弟,家都不要了吗?
姜沉璧为自己这样的胡思乱想觉得可笑。
都什么时候了。
还乱想这个?
死过一次,她早已经看透。
什么忠贞不渝的情义,都是虚的。
只有捏在手里的银钱和权柄,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摘下脖子上的藏星,随意丢进角落的匣子里,“走吧,去接母亲出来。”
三日祠堂禁闭,时间到了。
红莲惊愕地看着自家少夫人反常的举动——竟把藏星就那么丢那里了?那可是少夫人一直爱惜着的宝贝!
平日从不离身,哪怕睡觉沐浴。
磕碰一下她都要心疼好久!
……
三天祠堂罚跪,对于姚氏和程氏这样的深闺夫人来说,绝对是极大的折磨。
三天时间到,两人是被抬出去的。
姚氏惨白了一张脸,弱声哭着对老夫人认了错。
程氏惭愧至极,在老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老夫人却把她留下了:“你啊,就是太老实了,人家稍微挑唆你一二,你竟上了贼船都不知道?”
程氏瞬间泪流满面,“都怪儿媳糊涂,儿媳怎么那么蠢笨!”
“好了。”老夫人安抚:“这些事情不怪你,都是老二家的奸猾,你栽了这一回,日后就谨慎些,
实在防不住她,那你就离的远一些。”
程氏哭着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以后再不会犯糊涂,被抬去自己院子。
老夫人才说:“咱们卫家原本也是枝繁叶茂,可惜如今大房凋零,程家败落,二房的不争气,三房又没有男丁……
我一直看好灵慧聪颖,是个当家做主的,她怎么就命里没儿子呢?
要是她有个儿子,这爵位直接扶去三房我也放心。”
老夫人口中的灵慧是三夫人潘氏。
她是老夫人的侄女,嫁到卫家来却只生了两个女儿。
桑嬷嬷宽慰,“这不还有少夫人吗?您早就说,她是个能当大事的,撑得住这宅门呢。”
老夫人闻言一顿。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满意姜沉璧和卫珩这桩婚事。
卫珩是卫家最出色的孩子。
姜沉璧却无娘家可倚仗。
老夫人看过那么多公侯贵府起落浮沉,怎会不知道一个男子没有妻族帮衬,在这宦海中的艰难?
但姜沉璧有过人天赋。
十二岁起接触卫家家业,十五岁便全权掌家。
她不仅将原本微薄的爵产经营的年年翻番,更凭玲珑手腕与各府交好,成了京中交口称赞的能干媳妇。
甚至凤阳大长公主都曾说过,想收姜沉璧做义女。
她这才真正逐渐接纳了姜沉璧。
卫珩去后她更把姜沉璧视作撑着侯府的支柱。
可如今……
老夫人轻轻一叹。
“沉璧是不错,可是珩儿死的早,她这么年轻,又这么能干……难保日后她不会嫁到旁人家,还怎么撑卫家的宅门?”
老夫人缓了缓,又说:“兼祧这种事,虽说难听些,但未尝不是办法,只是程氏实在蠢笨,做的太难看了。”
先想办法让姜沉璧和卫朔养出情分,再给姜沉璧换个身份娶进家门。
那就不是兼祧,是正经的嫁娶了。
她早存了这份心。
可程氏干出这种事,还没成功。
……
姜沉璧陪着程氏回到明华阁。
程氏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满脸都是羞愧。
“姚红雁她说,长公主喜欢你,时时喊你去说话……长公主还派了身边嬷嬷找我,想给你和文渊郡王做媒,
我又看你和那青鸾卫都督谢玄走的近……
母亲不是怀疑你清白,母亲是怕,你这样漂亮,这样能干,肯定会有很多男子喜欢你。
母亲也不是非要你为珩儿守一辈子,母亲只是……只是自己懦弱惯了,我离了你我可怎么活?”
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是泪。
姜沉璧原本过来的时候揣着冷意,打定主意不给程氏半分好脸色,还要严厉至极地训问一番。
可此时看着她哭的如此惨烈……
姜沉璧不由想起很多年前,程氏和卫家大爷前去青州接她。
那时她父母尸骨未寒,她跪在灵堂里哭的肝肠寸断,额头也为父母磕破,流了满脸的血。
程氏便是这样,哭的满脸是泪,怜惜地抱起她,问她痛不痛。
进到卫家后,程氏照看她十分细致。
她为她准备四季的衣裳,亲手帮她梳双环,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坐在床边为她念故事哄她入睡……
她病了,程氏衣不解带地照看她,还抄经去佛堂祈福,一跪就是整夜。
姚氏笑她,说别人的孩子养不熟,仔细养出白眼狼。
程氏却从不把那些话放在心里。
她总说,阿婴已经没了爹娘,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女儿爱护,养育。
前世程氏算计过她和卫朔之后懊悔不已,到最后都没有怪过她,只说自己蠢笨,没福气。
和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摆起脸色?
姜沉璧暗叹口气,拿起帕子给程氏拭泪:“您把我当女儿,我也把您当亲娘,我怎么会离开您?”
“真的吗?”程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姜沉璧,“你真的不怪母亲?母亲做下了这等错事……”
“我如果怪罪母亲,怎会来看望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