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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神差鬼使笔落字,振聋发聩现奇观

    “姐夫,外面这是在整哪一出?”

    李景轩猫在至圣先师的祠堂内,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着像是折腾了好多年的老黄历了……”

    夏仁走进祠堂,手里捧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墨砚。

    他方才本想在碑文上提笔落字,但苦于没有墨水,这才去外头逛了一圈。

    恰好见到不远处有一栋简易的草庐,桌上搁着砚台和墨块,看上面积了好一层浮灰,许是很久没用过。

    夏仁本着读书人的事情不能叫偷的原则,顺手就把砚台和墨块取了过来,反正用完后还回去就是了。

    外头的动静,他约莫听了个大概。

    按大白话来说,便是国子监特意派人来寻白鹿书院的不痛快。

    更出奇的是,这破规矩的来头竟能追溯到五百年前。

    夏仁起初只当是自己听岔了,直到后来又从那国子监学子口中反复听见“六十年”这三个字,才终于确信没听错。

    六十年便来寻一次不痛快,赌注偏又这般不对等,可白鹿书院偏偏甘受这份滋扰,次次都接了下来。

    着实令人费解。

    照江湖上的规矩,无论是两人对赌,还是两方势力相争,赌注纵不能分毫不差,最起码也得是旗鼓相当的水准。

    可白鹿书院呢?

    赢了,半分好处也捞不着;输了,反倒要把自家传承的文脉拱手交出去。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夏仁自然能想明白。

    无非是国子监仗着依附皇权,声势日渐壮大,还想借此博取更多利益。

    而白鹿书院这边,偏偏后继无人、日渐式微,眼下只求能护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般看来,书院的先生们即便不顾体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动怒,倒也情有可原。

    ……

    “景轩,替我磨墨。”

    书院自然有书院的打算,还轮不到夏仁一个小小记名学子插手。

    夏仁现在只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古怪钉子,其中一颗就是出自白鹿书院。

    结合周南灼提供的第二条信息可以知道,想要拔除囚龙钉,需要内力和外力相结合。

    所谓的外力,便是有能力对这等上古法器施加影响的人,白鹿书院恐怕只有杨明院长一人能够做到。

    但夏仁委实没有把握能让对方帮助自己。

    毕竟在某些读书人眼中,太平教乃祸乱大周的邪魔外道,白鹿书院作为传承了三千年的名门正派,指不定对他这个“魔头教主”成见颇深。

    若暴露身份,那大儒院长说不定抬手便是浩然正气,欲除他而后快。

    夏仁想起前几日在面摊前那次不太愉快的对话,想来二先生也存了这方面的担忧,才劝说他不要以身犯险。

    “她说会帮我。可怎么帮呢?”

    夏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难不成……是这次文脉之争?”

    第二梦既然答应帮他拔除囚龙钉,必然要与院长做交易,而眼下这场文脉之争,或许就是双方谈判的筹码。

    “不行,我得做两手准备。”

    夏仁自然是对第二梦有信心的,到底是合作了十年的搭档,对方什么水平,夏仁心里还是门清的。

    但自半年前别君山一战后,他心里就总泛着股不安,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第二梦避而不谈的态度、周南灼话里话外的提醒,都让夏仁没法干等着被人拯救。

    拔除囚龙钉,恢复实力的迫切感,这些日子如影随形地盘踞在他心头。

    ……

    “能流传千年的至理名言,自有普世意义,道理间当也是融会贯通,想来试上一试当也无妨。”

    两世为人的夏仁,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见闻。

    眼见碑文中的理念尚有残缺,他心中那股探究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哪还忍得住不试上一试?

    当即,他蘸饱墨汁,提笔便往碑文中的空白处题字。

    “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李景轩目光追随着夏仁落笔的轨迹,跟着念出声来,“姐夫,这是何意?”

    “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

    夏仁的解释让李景轩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自然听不懂夏仁口中突然蹦出来的两个陌生词汇,只是直觉告诉他,姐夫似乎并不是在无端题字。

    默了半晌,李景轩见夏仁迟迟没有出声,只能试探性地问道:“姐夫,提完字,是不是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

    夏仁有些失望地将笔墨和砚台收了起来。

    他原本期待着自己补全的这句后,或许能激发出些许变化。

    可供奉儒家历代先贤的至圣先师祠堂一片寂静,补全的碑文也只是多了一行墨迹。

    “真要是补全理念,就能修出浩然之气,那才叫荒唐。”

    夏仁承认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想他当年修习武道时,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以登堂入室。

    总不能到了儒道这里,他提笔书上一句,便可一朝入儒道吧。

    夏仁和李景轩两人下了天梯,天空上的两方似乎还在交涉着什么,地上的学子眼巴巴地看着,眼中泛着火热。

    不过这一切都与夏仁无关,倒是李景轩站住了脚,眼睛直勾勾地往天上瞧。

    “儒修确实有风度啊。”

    夏仁摸着下巴,由衷感叹。

    同是修行,儒修能凭着浩然之气冯虚御风,道门的练气士也可御剑飞行,武夫除非修得天人感应之境,否则免不了两条腿赶路的窘境。

    ……

    “姐夫,你看后头!”

    李景轩轻轻扯了扯夏仁的袖子。

    原来他方才的目光并未落在书院山门前那几人身上,而是始终凝望着青霞之巅。

    那里坐落着供奉书院历代先贤的祠堂,至圣先师的牌位便居于正中。

    “有点不对劲。”

    他伸手指向远处,祠堂上空隐约飘着个小黑点。

    夏仁目力远超常人,凝神望去,黑点在他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不断缩近——竟是此前刚被补全的那块石碑!

    就在夏仁想要去思索这神异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时,一声晴天霹雳,骤然炸响。

    万里无云的青霞山顶,一道白色雷霆毫无征兆地劈出,直取空中的石碑。

    这一幕快得惊人,或许等山门前众人回过神转头去看时,雷霆与本就渺小的石碑早已消失无踪。

    但变化,恰在这一瞬发生。

    白色雷霆刚触到石碑的刹那,供奉先贤的祠堂上空,骤然冲起一道璀璨夺目的光华。

    紧接着,青芒翻涌间,一道身着宽大儒衫、气质超凡的虚影拔地而起,如顶天立地的巨人般赫然显现。

    虚影抬手轻挥,那道桀骜凌厉的雷霆,竟瞬间变得温顺如游鱼,乖乖钻入他的广袖之中。

    下一刻,朗朗颂声自天际滚滚而下,声如洪钟,震得群山嗡嗡共鸣——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八个大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接印在在场每个人的脑海里,似清夜闻钟般澄澈,又如当头棒喝般振聋发聩。

    “姐夫,这、这……”

    李景轩看向夏仁的眼神已经是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夏仁此刻也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神色恍惚,口中喃喃,“这可是守仁先生的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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