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来的明远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大吼道：“虎子！！”
岸上的孩子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
苏明远冲到水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四月的山水冰凉刺骨，他打了个激灵，奋力朝虎子挣扎的方向游去。
岸上的小孩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回去找大人。
“不好了不好了！虎子落水了，快来人啊！”
此时虎子已经沉下去了，只有一只手还在水面无力地抓挠。
苏明远一个猛子扎下去。
水很浑，他睁不开眼，只能凭感觉摸索。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什么——是虎子的胳膊！
他死死抓住，用尽全力往上拽！
两个人的体重，加上湿透的衣服，沉得像铅块。
苏明远憋着最后一口气，脚蹬水底淤泥，拼命往岸边挣。
岸上的孩子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拉。
终于，两人摔倒在岸边。虎子脸色青紫，双眼紧闭，已经没了呼吸。
苏明远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立即跪在地上，用力按压虎子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虎子！醒醒！”他嘶吼着，手上的动作不敢停。
水从虎子嘴里鼻子里流出来，但他依然没反应。
苏明远俯下身，捏住虎子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吹气。
一次，两次……旁边围着的孩子吓得哭都不敢哭。
时间好像凝固了。
突然，虎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更多的水，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活了！
苏明远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冷得直哆嗦，但心里那根弦，终于松了。
“虎子！我的虎子啊——！”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整洁蓝布衫的老太太踉踉跄跄冲在最前面，她是虎子的姥姥。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闻讯赶来的村民，王秀娟和苏建国也在其中，两人脸色煞白，显然是听到了消息一路跑过来的。
虎子的姥姥扑到孙子身边，看见虎子浑身湿透的样子，腿一软，“扑通”就坐到了泥地上，抱住虎子嚎啕起来。
“我的心肝啊！你这是要了姥姥的命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爹妈交代啊！”
虎子的舅舅是一个三十来岁、面相忠厚的汉子。
他急匆匆的赶到了过来，见状又急又气，扬起巴掌想打，可看着外甥那可怜样又下不去手，最后狠狠一跺脚：“你这混小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准玩水！”
王秀娟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一旁浑身滴水、嘴唇冻得发紫的苏明远。
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冲过去：“明远！你怎么样？伤着哪儿没有？”
苏建国也蹲下身，握住儿子冰凉的手，感觉那手还在微微发抖。
“快，把湿衣服脱了，裹上这个！”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就往儿子身上披。
苏明远摇摇头，牙齿打颤：“我……我没事。爸，妈，快看看虎子……”
这时，虎子已经被姥姥和舅舅扶起来，裹上了不知谁递来的干衣服。
他还在抽噎，显然吓得不轻，但意识是清醒的。
张铁柱拨开人群挤进来，看见这情形，先狠狠瞪了那几个跟着虎子去玩水的孩子一眼，然后赶紧问：“人怎么样？要不要紧？”
虎子舅舅摸了摸外甥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瞳孔，稍微松了口气：“应该就是呛了水，受了惊吓。得赶紧送卫生院看看，怕有肺炎。”
“对对对，赶紧送医院！”
虎子姥姥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她这才注意到旁边被王秀娟扶着的苏明远，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苏明远面前，二话不说就要往下跪。
“明远啊！好孩子！是你救了虎子的命啊！姥姥给你磕头了！”
苏明远和王秀娟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住。
“刘大娘，使不得使不得！”王秀娟连声道，“孩子没事就好，这都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虎子姥姥眼泪又下来了，“那水塘多深啊！以前淹死过牛！明远这是冒着生命危险跳下去的啊！要是……要是他有个好歹，我们刘家可怎么赔得起啊！”
她抓住苏明远的手，那手冰凉，她心疼得直哆嗦，“孩子，冻坏了吧？赶紧家去，换身干衣裳，喝碗姜汤！”
“虎子他舅，你快回去，把家里那红糖拿来！还有我柜子里那床新被子！”
虎子舅舅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等等！”苏建国叫住他，“先别忙这些，赶紧套车，送孩子去公社卫生院是正经！明远年轻，扛得住冻，先让孩子检查检查！”
这话提醒了众人。张铁柱立刻指挥：“对！二柱，去套队里的驴车！要快！”
驴车很快套好了。
虎子被裹得严严实实抱上车，虎子姥姥和舅舅跟着。
张铁柱想了想，对苏建国说：“建国，你和秀娟也陪着去一趟。明远也去检查检查，别落下病根。”
苏建国点头，扶着苏明远也上了车。
王秀娟本想跟着，但看了看家里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看，便说：“建国，你陪着，我回去给明远熬姜汤，再把干衣裳找出来，你们回来就能换。”
驴车嘚嘚地往公社赶去。
车上，虎子裹着被子，靠在姥姥怀里，已经停止了哭泣，但小脸还是白的，时不时咳嗽两声。
虎子姥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后怕地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多亏了明远啊……”
虎子舅舅坐在车辕上，不时回头看一眼苏明远，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歉意：“明远兄弟，今天真是……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刘大山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苏明远裹着父亲的外套，身上还是冷，但心里暖了些。
他摇摇头：“刘叔，别这么说，换谁都会救的。”
到了公社卫生院，值班医生一听是溺水，立刻安排检查。
虎子被带去拍胸片、听心肺，苏明远也被要求检查了一下，主要是怕冷水激了肺，又检查了身上有没有外伤。
所幸虎子只是肺部有些进水，但不算严重，需要观察两天，开些消炎药。
苏明远只是受了寒，有些低烧，其他无碍。
虎子姥姥这才彻底放了心，拉着医生千恩万谢。
等虎子输上液、睡着了，她才腾出空来，又抓着苏建国的手：“建国兄弟，你们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虎子爹妈在省城，就这一个孩子，要是出了事，这个家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