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哗啦啦响起来。
“但是,”张铁柱话锋一转,“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是苏建国!人家遭了难,没光顾着自己,还想着集体!这份心,咱们得记着!”
他顿了顿,宣布:“经队里研究决定,给苏建国同志记三十个额外工分!作为奖励!”
三十个工分!
按现在一个工分三分钱算,就是九毛钱!够买好几斤粮食了!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应该的!”
“建国担得起!”
苏建国站在人群里,鼻子有点酸。他摆摆手想推辞,被张铁柱按住了:“别推!这是你应得的!”
散会后,好几户人家过来道贺。
赵大虎拍着苏建国的肩膀:“兄弟,好样的!以后有啥好点子,还跟哥说!”
连以前不太搭理苏家的人,也主动上来搭话。
快嘴刘站在人群外头,看着这热闹场面,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啥,最终还是闭上了。
回家路上,月光洒了一地。
苏建国背着甜甜,王秀娟牵着两个小的,苏明远和苏明轩跟在后面。
“爸,三十个工分呢!”苏明轩小声说,“够咱家吃好些天了。”
苏建国嗯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别的。
第二天,他揣着那三十个工分的条子,去找了张铁柱。
“铁柱哥,这工分,我想换点布票。”
“布票?”张铁柱一愣,“你要那干啥?”
“给孩子们做身新衣裳。”苏建国说,“孩子们身上的衣裳,补丁都摞补丁了。尤其甜甜,小姑娘家,总不能老穿破的。”
张铁柱想了想:“成!我这儿正好有布票,是队里奖励先进分子的。”
“按理说你还不够格,但你这三十个工分,我帮你换成布票,再添点,够扯几尺布了!”
就这样,苏建国用三十个工分,换来了五尺蓝粗布、三尺红格布。
王秀娟拿到布时,手都抖了:“这么多?”
“蓝布给明远、明轩、明哲做衣裳,红格布给甜甜做件小褂子。”苏建国说,“咱们大人的,再等等。”
“那怎么行?”王秀娟不同意,“你也得做一身。你那衣裳,袖口都磨透了。”
两口子推让了半天,最后决定蓝布给苏建国做条裤子,剩下的给三个儿子改改衣裳。
红格布给甜甜做件新褂子,王秀娟自己的,用旧衣服改改还能穿。
接下来的几天,王秀娟白天干活,晚上就在油灯下裁布缝衣。
她手艺好,针脚细密均匀。
先给苏建国做了条裤子。
深蓝色的粗布,虽然硬邦邦的,但厚实耐穿。
接着给甜甜做了件红格小褂子。
领口袖口还细心地镶了边,虽然只是普通的蓝布边,但在一身红格里显得格外精神。
三个儿子的衣裳,她把旧衣裳拆了,用新布补在磨损严重的地方。虽
然还是补丁衣裳,但补得整齐,看着就体面。
新衣裳做好的那天,一家人像过年似的。
苏建国穿上新裤子,在屋里走了两圈,笑得合不拢嘴:“合适!正合适!”
甜甜换上红格小褂子,在王秀娟面前转圈圈:“麻麻,好看吗?”
“好看!我们甜甜最好看了!”王秀娟眼圈红了。
三个儿子也试了改好的衣裳。
苏明远摸了摸袖口的新补丁,低声说:“妈,等我以后挣了钱,给你和爸买新衣裳。”
“傻孩子,”王秀娟摸摸他的头,“妈不要新衣裳,看你们穿得好,妈就高兴。”
第二天上工,苏建国穿着新裤子去了地里。
“哟!建国换新衣裳了!”有人打趣。
苏建国憨厚地笑笑:“孩子他妈给做的。”
众人看着他那条虽粗糙但崭新的裤子,再想想苏家这阵子的变化,心里都暗暗点头。
这家人,是真的要站起来了。
下午,王秀娟带着穿着红格小褂子的甜甜去河边洗衣服。
甜甜像只花蝴蝶,在河滩上跑来跑去。
几个洗衣的妇女看见了,都夸:
“秀娟,甜甜这褂子真俊!”
“这红格布鲜亮,衬得小脸更白了!”
快嘴刘也在河边,她看看甜甜的新褂子,再看看自家闺女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心里不是滋味。
但她这回学乖了,没再说什么酸话,只是低头用力搓衣服。
孙奶奶拄着拐杖路过,看见甜甜,笑眯眯地招手:“甜甜,来,奶奶给你块糖。”
甜甜跑过去,接过糖,甜甜地喊:“谢谢孙奶奶!”
孙奶奶摸摸她的头:“好孩子,好好长。你们家啊,往后都是好日子。”
晚上,甜甜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小鼻子忽然动了动,然后整个人就定住了。
“咦?肉肉?”
她站起来,循着味道走到篱笆边,踮着脚尖往外看。
孙奶奶家的烟囱冒着青烟,那股勾人的肉香就是从那儿飘出来的。
“麻麻……”甜甜跑回屋,拽着王秀娟的衣角,“香香。”
王秀娟正在缝补衣裳,手里的针顿了一下。
她当然闻到了,何止闻到,胃里那点馋虫也被勾起来了。
可家里哪来的肉?
上次沾荤腥,还是过年时队里分的二两猪肉,熬了油,油渣都当宝贝似的吃了好几天。
“甜甜乖,”王秀娟摸摸女儿的头,“等秋收了,妈给你做。”
这话说得她自己心里都发虚。秋收还早着呢。
甜甜没再闹,只是接下来两天,她总爱往孙奶奶家那边跑,也不进去,就站在篱笆外头,小鼻子一吸一吸的。
苏建国看在眼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晚上躺在炕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建国,咋了?”王秀娟小声问。
“甜甜想吃肉。”苏建国声音闷闷的。
王秀娟沉默了。半晌,才说:“孩子正长身体呢……可咱家……”
“我知道。”苏建国翻了个身,盯着黑黢黢的房梁,“再等等,等我攒够工分……”
话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哎呦!我的鸡!我的鸡被叼走了!”
是赵春苗家。
第二天一早,这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赵春苗家那只最会下蛋的芦花鸡,昨晚被黄鼠狼叼走了。
鸡窝里只剩几根鸡毛和一小滩血。
“天杀的黄皮子!”赵春苗坐在门口抹眼泪,“那鸡一天下一个蛋,我闺女就指着那鸡蛋补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