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说完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亲兵的搀扶下。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一把推开亲兵,跌跌撞撞地走下城楼。
牛成的下属蜂拥而上:
“将……将军,现在如何是好?”
“慌什么!”
牛成色厉内荏地低吼,脑子却在飞速转动,“本将只是开城,又不是送死。”
一名指挥使哭丧着脸:
“将军,可我听说那洛家军行事酷烈,尤其喜欢在谈判时突然发难,暴起杀人!您若就这么去见他,怕是性命不保!”
牛成一听这话,顿时也有些惶恐。
他抓住幕僚的衣领,眼睛里布满血丝:“快,我平时给了你们那么多钱,现在该怎么办?”
幕僚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十分无语。
刚才不找他商量,昨日也不听他的劝言。
今天被人打上了门,知道找他了。
幕僚急中生智,连忙道:
“将军!将军息怒!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怎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法!”
“将军不妨主动出城迎接!”幕僚压低了声音,“就在城门口,当着两军所有将士的面!他洛尘再大胆,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您这位朝廷钦命的都统制下杀手!这叫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让他投鼠忌器!”
牛成眼神一亮,觉得此计可行。
“还有!”幕僚继续补充道,“将军迎接之时,一定要先声夺人!搬出官家,搬出镇江的刘光刘制置!您是官家去年亲点的,这是皇恩!您和刘制置交好,这是同僚之谊!把这些都说出来,就是告诉他洛尘,您朝中有人,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幕僚看了一眼窗外,又补充了一句:“那位御营军的韩将军也在,他总要顾及朝廷的颜面!当着韩将军的面,他洛尘更不敢乱来!”
“对!有理!此言大有理!”
牛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他立刻换上自己最气派的官服,整理好衣冠,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带着一众亲信,快步朝着洞开的南城门走去。
城门外,洛尘的大军静静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那些穿着五花八门,神情亢奋的民兵,更是让牛成心里发毛。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步走出城门,对着马上的洛尘遥遥一拱手。
“哎呀!洛制置大驾光临,牛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抢步上前,摆出一副热情熟络的姿态。
“下官乃是官家去年钦点的高邮知州,都统制,奉命镇守此地,不敢有丝毫懈怠。今听闻洛帅神兵天降,荡平匪患,实乃我淮东百姓之福啊!”
他故意把官家钦点四个字咬得极重,说完还特意瞥了一眼洛尘身旁的韩世忠。
“说起来,我与镇江的刘光刘制置也是故交,时常有书信往来。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以后还望洛帅多多提携!”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既亮出了后台,又给了对方面子,怎么也能换来一个体面的结局。
洛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演,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他说完,洛尘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你和刘制置是故交?”
“正是,正是!”牛成连忙点头。
“那巧了。”洛尘抖了抖手中的信纸,“刘制置前几日也给本帅来了封信,信中说,他镇江兵力吃紧,无法派出援兵,但会给本帅提供除增援以外的一切支持。”
洛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
“刘制置全力支持本帅的一切军事行动!你牛都统既然是他的故交,却对本帅的军令置若罔闻,莫非刘制置也像你一样,是个怯战避战之辈不成?!”
“啊?”
牛成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没想到洛尘手里竟然有刘光的亲笔信!
“你……你胡说!”他下意识地反驳,“刘制置怎么可能……这封信……这分明是他畏战怯懦,想让你来当替死鬼!”
“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支持你了?”
话一出口。
不远处的幕僚,立刻连连摇头。
这家伙错话了。
刘光和官家是畏战,但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好啊。”
洛尘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牛成,你不仅违抗军令,贻误战机,还敢当众污蔑上官,诽谤朝廷制置使。”
牛成一脸懵逼还想解释什么。
但洛尘不再多说一句废话,抬手向前一指。
“把他拿下!”
王景龙和魏武立刻上前,一把将已经魂不附体的牛成死死按在地上。
韩世忠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对牛成鄙夷到了极点。
自己无能,便以为天下人都与他一般。
打了败仗,不想着如何将功补过,反而拉着信任他的官家和同僚下水,简直无耻之尤!
“洛帅处置得当!”韩世忠沉声开口,“此等人,枉为朝廷命官!”
洛尘点了点头,看都懒得再看牛成一眼。
“把他给我绑结实了!不必进城,即刻派一队人,把他直接押送去镇江,交给刘制置亲自发落!”
随即,他又对身边的王景龙吩咐。
“再写一封信给刘制置,就说牛成当着将士的面,骂他畏战怯懦,我洛尘不日将亲自上书枢密院,弹劾此獠!”
“是!”
牛成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随着牛成被拖走,高邮城门前,再无任何阻碍。
洛尘调转马头,身后是数千目光狂热的玩家和士兵。
他看了一眼那洞开的城门,以及城楼上那些瑟瑟发抖的守军,一夹马腹,缓缓策马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