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我们就去?”苏秀儿坏坏地勾起一边唇角。
段诗琪抿住嘴唇,呆呆地望着前方,没有再搭话。
说要找小郎君的是她,怂了的也是她,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从白砚清这个泥坑里出来。
苏秀儿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在钟敏秀身上。
钟敏秀发现苏秀儿的目光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缩了缩身体往温渺渺身边靠。
她害怕的压着声音:“温小姐,我们就真要这么算了吗?以后都要屈服于苏秀儿这农妇的淫威之下吗?”
温渺渺看不出真实想法地瞥了段诗琪一眼,呵斥地道:“以后不许说农妇这两个字,苏秀儿可是我姐姐,以后对她客气些。”
“啊?”钟敏秀傻了眼,盯着温渺渺娇嫩精致的脸,一时之间还真读不懂温渺渺真实想法了。
她所认识的温渺渺可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
一阵风吹过,她感觉越发冷地缩了缩身体,抬眼同时也看到了室外站着那白衣胜雪的男人。
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如同蝴蝶般奔向了过去,双手负在身后紧紧绞在一起,甜蜜地望着白砚清。
“砚清哥哥,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上午没有琴艺课啊。难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这么一说,钟敏秀的脸颊上就飞出两朵红云。
白砚清目光情不自禁地飞向室内另外垂着头的小姑娘。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清冷地解释:“只是路过。”
“所以趁着路过来看我吗?”
钟敏秀热情不减,左右晃动着身体,以为自己与白清砚的感情已经水到渠成,羞羞怯怯地道。
“砚清哥哥,你能不能早点上门提亲?反正小时候我们就约定好的,早成亲,晚成亲,我们注定都会成亲,我不想再等了。”
白砚清两片嘴唇像是被黏住了,秋宴之前,他的确有和钟敏秀提到过成亲一事。
可是现在这亲事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他却是不知道了。
然而,对上钟敏秀期待的眼神,他也无法说出伤害她的话。
他只能拖延:“先生快来了,你先进去上课,这件事我们晚些再说。”
“嗯。那砚清哥哥晚些别忘记找我!”钟敏秀乖巧地点头,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白砚清离开,她才返回室内。
现在温渺渺自身难保,她必须要尽快给自己重新找个靠山。
女子唯有嫁人才是正途,只要嫁了人,她就再也不用来弘文馆看这些人的眼色。
接下来一整日都无事发生,等到下学的时候,教习白先生才说起了明日所有弘文馆学子要一同参加法会一事。
苏秀儿以前在桃林村没有去过这种大型法会,听白先生说起时还挺感兴趣。
倒是段诗琪兴致缺缺地皱起眉,嫌弃地说道。
“我讨厌参加这种劳什子法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净听些老秃驴念经。这么一对比,我更喜欢在这里听白先生讲经义。”
苏秀儿笑着摇了摇头:“但去外面视野更宽阔,到了一个新地方,感觉也新鲜。护国寺我还没有去过呢。”
段诗琪苦着张脸:“护国寺没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是寺里佛像比别的地方更大些,大和尚更能念经些。”
“而且明日开这种大型法会,那些达官贵人必然会尽数到场。连皇上都会御驾亲临,做什么不方便,束手束脚麻烦死了。”
段诗琪抱怨起来没完没了,大有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会停的架势。
而苏秀儿却是将她的话偷偷听在了心里,达官贵人尽数到场,那说明沈回也会到,到时候她应该能够看到沈回了吧。
苏秀儿眼底流露出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失落,她抿着嘴唇,望着远处的树梢愣了愣神。
连温渺渺都来上学了,唯独沈回一个教习先生这么久还没有来,马上就要岁考了,也太能偷懒了。
白先生讲完明日法会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明德班。
大家收拾书箱准备回家,苏秀儿也不例外。
此时温渺渺收拾好了书箱站起身来,回头笑盈盈对苏秀儿道。
“姐姐,一起回府用晚膳吧,我让厨娘娘给我们做好吃的。”
又来,够能装啊。
苏秀儿懒懒地看着温渺渺。
这种时候,跟班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段诗琪抢先一步说道:“温小姐,我们家秀儿还没有认爹呢,你大可不必这般殷勤。”
温渺渺眼底就闪过一抹阴霾,一眨眼阴霾不见,全成了温温的笑。
她善解人意地道:“不管姐姐认不认父亲,我都认你这个姐姐。”
“既然姐姐不愿意和妹妹一同回府用膳,那妹妹就先走了,我们明日法会上见。”
“姐姐没有参加过这种法会,明日姐姐可一定要好好畅游一番。”
说到最后尾音轻轻扬了扬,不打扰地点了点头,礼貌地转身离开。
如此看起来,倒真像是被精心培养出来,高贵的名门嫡女。
“秀儿,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阴阳怪气的?她不会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吧?”段诗琪担心地盯着温渺渺的背影。
苏秀儿拎起书箱,无所谓地说道。
“我娘说了,让我自己去玩。这意思是不管闹多大,她都给我兜底。不管温渺渺想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我就放狗……不是,我就找舅舅。”
“说得对。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就凭皇上对你的宠爱。温渺渺她就像是那孙悟空,怎么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这么一想,我倒是觉得温渺渺挺可怜了。”段诗琪摇头晃脑。
苏秀儿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好你个段诗琪,你竟然可怜我的对头,看来是给你几分好颜色,你就开染房了。”
苏秀儿和段诗琪打打闹闹离开了弘文馆。
这边,温栖梧得知温渺渺去弘文馆上学之后,特意让人盯着温渺渺的动作,得知温渺渺对苏秀儿频频示好之后,他终是欣慰地舒了口气。
“渺渺终于是长大了,我也能够放心了。”
为此,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温栖梧特意陪着温渺渺一起。
膳食厅中。
温栖梧与温渺渺对面而坐。
他看了眼安静喝汤的女儿,用公筷挟了一个鸡腿在她碗中。
“谢谢父亲。”温渺渺瞥了眼鸡腿,没有用,而是继续吃青菜。
温栖梧温和慈爱地笑了笑:“渺渺何时对父亲都这般客气了。你是否还在怪父亲那日在书房打了你?”
“女儿不敢。”温渺渺看起特别乖巧,像是一夜之间真的长大了。只是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温栖梧板起了脸:“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
温渺渺没有再说话。
温栖梧叹了口气:“行了,为父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你只要记住为父不会害你就行。以后你就会懂父亲的苦心。”
“今日弘文馆发生的事情,为父都知道了。你做得特别好,以后就像今日这般和你姐姐相处,为父就很开心了。你自己用吧,为父还有公事要忙。”
说完,他起身离去。
温栖梧走后,温渺渺放下筷子也没有再用膳,像是双目放空地盯着前方发呆。
红棠瞧着自家小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奴婢啊?”
温渺渺没有看红棠,而是突然没有预兆地将面前的饭碗,啪的一声连同里面的鸡腿倒扣在桌面上,白色的米饭溅了出来,连同流出来少许汤汁。
她也浑然不在乎,而是压抑着情绪,尾音发颤地倾诉。
“红棠,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错了。以前是我太过天真想当然了。父亲从没有宠爱过我,他连我不吃鸡腿都不知道。”
“我要塑身,不吃荤腥。这事全府皆知,唯独口口声声说最爱我的父亲不知道。”
红棠想起方才温栖梧给温渺渺挟鸡腿时没有犹豫的情景,眼眶红了。
一个人的好与不好,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红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来劝解。
温渺渺却是坚定地站了起来:“行了红棠,什么也别说了。从他说我母亲是将就,从他说我不是嫡长女,从他为了外面的私生女打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乎了。”
“我想要什么,完全可以自己争取,谁也不能阻止我。”
红棠心疼地点了点,坚定地道:“小姐,奴婢陪您。明日法会上的事,一切已经安排好。这次苏秀儿和苏添娇绝对会身败名裂。”
“嗯,你做得很好。”温渺渺赞赏。
大将军府,明日法会,皇上也给隐居的萧长衍下了旨意,让他一定参加。
“将军,您已经不在朝堂上走动,皇上怎么会突然给您发布旨意。”明远送走传口谕的公公后,不解地发问。
萧长衍一袭墨紫色锦袍,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唇上那粒樱红小痣在黄昏中将他的脸衬得越发妖治。
他沉思片刻,冷笑出声:“军响贪墨案虽然段戈宏认罪死了,但事情应该不会这般简单。否则沈父子不会还全都留在京中。”
远明一点就通,瞬间情绪上头,怒了:“这是那些人又将脏水往您身上泼了。这些年你虽然不在朝堂上走动,可那些王八蛋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把罪名全往您身上安。”
“可谁叫我是姜原的外甥呢。”萧长衍自嘲地说。
人的成见真是一座大山,只因为他们觉得你做了,哪怕你生出一百张嘴解释,都没有人会相信你没有做。
远明更加烦躁:“早知道当初您就真反了,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萧长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夕阳。
世间这般美好,又怎么忍心真把它做成地狱。
何况,这大盛的江山,是她拼尽全力,哪怕身死都要守护的啊,他只能帮着守护,如何又会把它毁了。
“大将军,那明日法会,您去吗?”远明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只有问清楚萧长衍的意思,他才能早做安排。
“不去。”萧长衍没有兴趣。
苏添娇穿着金色的襦裙,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没有听到前面萧长衍和远明的对话,只听到最后几句。
她漂亮的眼眸转动,好奇地问:“不去?不去哪里?”
萧长衍没有理她,自己拨动着轮椅往外面走。
苏添娇极有眼色地来到身后,帮萧长衍推着轮椅。
萧长衍绷紧的脸部线条,随着苏添娇推着他往前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他修长的手指舒展地放在膝盖上,能看出几分自得。
苏添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萧长衍不理会她,也不气馁。
眼见他们出了大厅到了院子,她突然就从后面转到了前面,手搭着轮椅椅背,霸气地把人给圈在了自己面前。
“萧长衍,本宫已经有五六日没有出过门了,再不出门本宫就要被憋死了。就算是奴役,也有沐休的时候。你瞧本宫最近多听话啊。”
“你让本宫往东,本宫就绝不往西。就算是你每餐让本宫喝那黑乎乎的膳食,本宫也没有拒绝。是不是该给本宫一点甜头了。”
两人离得近,萧长衍除了能闻到苏添娇身上清爽的气味外,还能看到她赤裸在外面精致的锁骨。
随着她的动作光源往里面延伸,隐约能看到她肩膀上那未消的牙印。
他呼吸一沉,喉结滑动了两下,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苏醒过来,舌头舔过牙尖,那日她肩头血的味道仿佛还没有完全消散。
呼吸越发沉重,他怕克制不住地别开了视线,破铜锣般的声音又粗哑几分:“走开。”
狠话虽然放出来了,可只要细微观察,就能看到他耳尖泛起了绯红。
在气势上就是比苏添娇少了那么一点。
苏添娇随着萧长衍瞥开的视线垂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春光大泄。
那日原本想套萧长衍的话,一不小心错估了自己酒量,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嘴唇破了,肩膀留下了一个牙齿印,虽然疼,但明显能看出来是上过药的。
她仔细想,也无法想出来,嘴唇上的伤,和肩膀牙印的来源。
可也能隐约猜到,与萧长衍脱不开关系。
她想要问萧长衍,萧长衍却有意躲着她,一连过了三日才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
苏添娇趁机逗过他几次,他虽然不承认,可也能看出不自在。
接下来的这两日,她一直有事没事找他说话斗嘴。
发现每次萧长衍到最后都被她气得暴跳如雷,可却没有真正虐待过她,除了逼她吃黑乎乎的药膳,可以说是在娇养着她。
穿最好的衣服,戴最好的首饰,还有专人伺候,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什么人会让自己的仇人用这种方式赎罪。
所以她得出结论。
萧长衍对她真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而此时,他主动移开视线避嫌,还红了耳尖,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她以为的死对头,早对她生了爱慕之心。
苏添娇心下一颤,嫣红的唇瓣微微张了张。
眼下,还能进一步验证萧长衍的心。
苏添娇抿了抿唇,眼尾魅惑地轻扬,双手蓦地捧住萧长衍的脸,将他重新掰回来看着自己。
“萧长衍,本宫不要走开。本宫要出去玩,本宫这般听话,你都不给本宫甜头,本宫接下来再也不吃那黑乎乎的东西了。本宫要喝酒。”
对了,她这几天一直也在找酒喝,可她找遍了整个大将军府也没有再找到一滴酒,就连厨房炒菜用的黄酒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