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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丢娃娃(3k)

    直到有一天。

    孩子丢了。

    当父亲的丢下工作到处去找。

    当母亲的起初也跟着找。

    后来实在找不到,她突然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坐在院子里,不哭也不闹,不知道吃饭也不知道换衣服,整天抱着一个假娃娃,以为孩子仍在她的怀里。

    她要哄孩子入睡。

    她说,孩子肯定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去睡觉。

    “我没什么文化,也讲不出什么感人的话。”

    邻居表情麻木,淡淡的说:“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很常见的事。你要是有心,可以帮忙问问。”

    “如果能找到,这家人会很谢谢你。”

    “信,可以先给我,等他回来了,我再转交给他。”

    槐序却指向邻居身后,通往院子的小路,问:“那个人是吗?”

    邻居转身看去。

    黄泥小路落满枯叶,形销骨立的男人低着头,脚步踉跄的一路‘飘’过来,衣裳不知多久没有换过,蓬头垢面的也没有打理,眼窝深陷,眼神浑浊。

    毫无生气。

    “是他。”邻居说。

    “真是个死鬼哦,都劝过多少次了,最后还是把自个弄成现在这烂样。”

    那人没有看见他们,还在低着头走路。

    “阿力!”邻居喊他一声:“有你嘞信。”

    “我……我嘞信?”

    那人一抬头,看见家门前的信使,迈开步子跌跌撞撞的奔来,快跑到近处,却被凹凸不平的土地绊倒。

    他趴在地上,没能顺利站起来,喘着气,缓了好一阵,干瘦的胳膊撑着地,想爬起来,赶快过去信使身边看看。

    一封信却被递到他的面前。

    “拿着吧。”槐序平静的说:“跑那么慢,干嘛还要跑?”

    “信又不会跑掉。”

    他讪笑着,却没有伸手接过去,而是卑微的恳求:“善人,能不能,能不能帮忙,念念写的什么?”

    “我不识字。”

    槐序保持着递信的动作,凝视着他。

    此人抬着头,眼神闪躲,却又时不时渴求的看着信使。

    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显得太瘦,肋骨和脊梁都清晰可见,脸庞黧黑,眼神却透着一种干渴,像是在渴死之前,想要喝到一点水分的人。

    见槐序没有回答,他以为是不同意,便伸出手想把信接过去。

    邻居也赶忙跑过来打圆场:“哎呀,阿力啊,人家信使多忙啊!你找阿伯给你读读嘛,干啥还非得麻烦人家?”

    “快快点,把信拿走吧!”

    “实在抱歉啊,他是昏头了……”

    阿力伸手捏住信的边缘,扯了一下,却没有扯动,反而被对方扯回去。

    他们两个人立刻把心提到嗓子眼。

    可槐序却什么也没说,当着他们的面把信拆开,瞥了两眼,然后把信纸递过去。

    他平淡的说:“没找到。”

    洋洋洒洒几千字的长信,抛开那些安慰、劝解和开脱的话,最重要的就只有这三个字。

    “没,没找到?”

    “没找到。”槐序重复。

    “哦,那就,那就没找到吧。”男人没接信纸,一点点低头,把脸埋进土里,抱着头,身子抖动了一阵。

    好像是在哭。

    可是听不见哭声,也没有呜咽,就是在不停的发抖。

    花白的头发被扯下来几根,瘦弱的身体颤抖着,像是一根在狂风暴雨里抖动的竹竿,不知何时就会断掉。

    隔了一阵,突然停止抖动。

    再抬起头,他也没有落泪,睁着麻木的眼睛,悠悠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全是土,也并不拍打。

    接过信纸,一步一步的走回家里。

    邻居为他解释:“哎呀,他这是,这是昏了头了,请别和他计较啊。”

    “谢谢您过来送信。”

    槐序朝院内看了一眼。

    男人丢下信纸,去为妻子整整衣裳,梳梳头发,又取来清水和毛巾,细致温柔的为她擦擦脸。

    难怪一个疯女人会装扮的这样整齐。

    原来是有人爱她。

    可他自己却是个腌臜模样。

    “他对老婆可好啦。”

    邻居叹着气:“但是他还能好多久呢?找一个娃娃,找的自己成了这幅样子,都劝过他不要找了,不要找了——他就是不听!”

    “再这样下去,估计哪天他就回不来了。”

    “您要是有心,求您帮帮忙。”

    槐序转身离开,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没兴趣。”

    他今晚,要忙着去突袭窝点。

    ……没空找孩子。

    少年瘦削纤弱的黑色身影一步步向前走去,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黄泥小路的拐角。

    邻居麻木的看着槐序离开,又转头走进院内,看着阿力还在给老婆擦脸,过去劝他:

    “你歇歇吧!一会不擦也没啥事!”

    “哎呦,晦气啊,瞧着你这样就觉着晦气——赶快滚去吃点东西,别死院里了!”

    “要是没东西可吃……”

    “我家里倒也有点吃剩的窝窝头。”

    ·

    “丢了?”迟羽茫然的看着老太太。

    “是啊!”老太太抓着她的手,眼圈通红,声音颤抖:“昨晚我去墓地找她,没找到,一路问人,听说她去过兴盛楼,又从里面跑出来,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

    迟羽微张着嘴,眼神茫然,不知该如何作声。

    当年她和朋友们一起去附近的一座岛上工作,却在半途遭遇袭击,迫不得已在海上开战。

    又因为敌人的法术影响,几人被分散到各处,迷失方向又遭受围杀。

    传讯求援,千机真人却在路上也遇到埋伏,晚到一会。

    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她自己。

    其他人尽数葬身汪洋,尸骨无存。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把当信使的钱寄给朋友们的家人,帮她们改善生活,又托人去照顾着,防止出事。

    大部分人都并不怨恨她,甚至反过来安慰她。

    但迟羽一直认为那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她当时可以更强一点,如果她可以意识到危险,如果她能够更早的求援,如果她们当时没有接受那个工作……或许她们就不会死。

    那个孩子,朋友的妹妹‘莫挽心’,也有类似的想法。

    凭什么死在海上的是她的姐姐呢?

    凭什么最强的人都死了,你一个后辈,一个精锐,一个真人的女儿——你却能活着回来?

    莫挽心从不接受她的好意。

    即便奶奶也并不觉得这是迟羽的过错,甚至每次迟羽上门都会去安慰她,莫挽心也会以讨厌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明明生活条件并不差,有一位中级信使常年的资助和照顾,一位灰烬信使曾留下的财产,即便不去工作,也足以让莫挽心以普通人的身份安然度过余生。

    但那孩子就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故意把生活过得很艰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是常态,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什么。

    很愚蠢。

    对于迟羽这种人却很有效。

    她每次出现,对于迟羽来说都像是一个亡魂,一个恶鬼,眼神是刺进胸膛的刀子,不断提醒当年的旧事。

    你的朋友们都死啦!

    她们都死在同一天,死在你的面前!

    ……你为什么还活着?

    越是在乎那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就越是会被刺痛。

    对于迟羽来说,那是她人生里唯一的友谊。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一遍遍的凌迟她。

    就连莫挽心的奶奶也受不了这种方式,对于一个老人而言,这种行为同样是在本该逐渐迟钝的伤口上揭开血痂,再一点点的撒上生疼的盐粒。

    因此没人喜欢这个孩子。

    但是作为长辈,奶奶也不想再体验一次丢掉孩子的痛苦。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有一次就足够毁掉整个人生了。

    “我会去找找她。”迟羽呢喃着,目光空洞。

    她本就暗淡的耳羽几乎完全失去光泽,火红的眸子透着深深地疲惫与哀伤,那种孤寂的感觉在她的身上越发浓郁,好像栖居独木之上忍受雨淋的孤鸟。

    朋友很爱她的妹妹。

    以前她们曾围着火堆在深夜里闲谈,外面大雨磅礴,而她们就像一群依偎一起相互取暖的小鸟,叽叽喳喳说着过去的那些令人暖心的事情。

    一个可爱又听话,总是围在身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孩子,自然经常被提起。

    朋友会炫耀式的说:“哎呀,我的妹妹多可爱啊!改天我们回去,一起看看她!”

    当时莫挽心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迟羽记得第一次见到莫挽心,那孩子还会拿出珍藏的糖果,甜甜的笑着,也叫她姐姐,请她挑一个来吃。

    丸子头很可爱,肉嘟嘟的笑脸也很可爱,总是带着笑容,热情开朗。

    如果朋友有遗愿的话。

    迟羽认为一定是让她照顾好妹妹,照顾好年迈的奶奶。

    所以。

    她会想办法把那个孩子找回来。

    哪怕找回来以后,一个失去姐姐的孩子仍然怨恨着她。

    她也不想,让朋友觉得信错了人。

    “谢谢,谢谢你!”奶奶强忍着悲痛,握着迟羽的手,安慰她:“孩子,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当时先回家了,是我没看住她。”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乎当年的那件事,但是,我,至少我,一直都没有怨过你。”

    “那件事本就不是你的过错。”

    “孩子,向前看看吧,不要沉进下雨的海里!”

    迟羽没有听清老太太后面在说什么,只觉得世界很空洞,海面好像一直在下雨。

    她浑浑噩噩的告别,托人去找父亲千机真人报个信,请他找几位擅长寻物找人的信使。

    有一位真人愿意出面,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至于她自己,虽然也很想立刻跟过去看看,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还有其他的职责需要完成,决不能随意擅离职守。

    她是前辈。

    后辈们等着她在约定的地点,一起汇合。

    前辈要保护后辈的安全。

    ·

    “……你不会看路吗?”

    她在拐角撞倒了槐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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