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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平行时间的裂隙

    公元1756年,百慕大海域事件三个月后

    伦敦的雾霭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泰晤士河。威廉·戴森站在皇家学会顶楼的窗边,手中握着一封刚刚破译的密信。信是铁岩三人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用的是二十年前青龙号的暗码。

    “钥匙本身也是一扇门。”

    这七个字让他失眠了整整一周。维多利亚去了西藏,已经两个月没有消息。他派遣的联络员回报说,她在喜马拉雅山麓的某座寺庙里,与一位老喇嘛闭门长谈三日,随后带着一块“发光的黑石”离开了。

    威廉知道,那是第四块碎片。

    加上他手中已有的三块,以及铁岩在百慕大找到的第七块碎片,如今至少有五块碎片已经现世。而根据库克爵士临终前的笔记,另外两块——一块在撒哈拉,一块在西伯利亚——很可能也已经被人发现。

    碎片在集结,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朝某个中心汇聚。

    窗玻璃映出他憔悴的面容。三十五岁,鬓角已现白发。这十年,他从未真正安眠。每一次闭上眼,都会看见百慕大的光门,看见维多利亚毅然踏入的背影,看见铁岩三人老迈却坚毅的眼神。

    桌上的怀表突然震动。

    威廉打开表盖,嵌在背面的碎片正发出诡异的脉动光芒,像一颗微型心脏在跳动。更奇怪的是,表盘上的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时间…”他喃喃道,“时间在紊乱。”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最近一个月,伦敦城里出现了几起“时间错位”事件:一个钟表匠声称自己修复的古董怀表显示的是三百年前的日期;大英博物馆的一尊埃及雕像在深夜发出只有古埃及祭司才懂的祷文;泰晤士河上,有渔民捞起一块刻着现代英文“SOS”的木板,但木头碳测定显示它有一千年历史。

    世界正在出现裂缝。

    而裂缝的中心,就是百慕大。

    威廉收起怀表,从保险箱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最上面是库克爵士的手稿,记录着十年前那场“放逐仪式”的所有细节。翻到最后一页,有一行用隐形墨水写下的文字,只有在火烤下才会显现:

    “归墟非终点,乃中转之站。门扉可双向开合,钥匙既为锁,亦为匙。”

    当时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结合铁岩传来的信息,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

    归墟之眼不是单纯的“放逐之地”。

    它是一个…中转站。

    林墨和艾琳娜没有被放逐到虚无,而是被困在了时空的夹层中。那把钥匙,既可以关闭门(将他们永远锁在里面),也可以打开另一扇门(让他们去往别处)。

    而“钥匙本身也是一扇门”,意味着…

    威廉猛地站起,撞翻了椅子。

    意味着不需要寻找别的出口。钥匙本身,就是另一条路。

    他需要立刻去百慕大。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找到维多利亚。

    ---

    同一时间,喜马拉雅山脉某处山谷

    维多利亚裹着厚重的牦牛皮袍,跟随一位年轻喇嘛行走在积雪的山道上。她左眼的暗红色已经蔓延到半个瞳孔,看起来像某种怪异的异色瞳。背包里的四块碎片在共鸣,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它们在轻微震动。

    “上师说,你带来的石头在哭泣。”年轻喇嘛用生硬的英语说,“它说门要开了,迷路的孩子要回家了。”

    “迷路的孩子?”维多利亚问。

    “很久以前,有两个异乡人从这里经过。”喇嘛指着山谷深处,“一个独眼的东方男子,一个褐色眼睛的女子。他们在寺里住了三天,留下这块石头,说五百年后会有人来取。”

    五百年?维多利亚心中一震。郑和船队抵达加勒比,正好是五百年前。

    “他们去了哪里?”

    “上师说,他们走进了山里,再也没有出来。”喇嘛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冰壁,“但每年雪融时,冰壁上会出现他们的影子。就像…还困在里面。”

    冰壁光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蓝光。维多利亚走近,手贴上冰面。

    瞬间,她被拖入幻象:

    不是深海,是雪山。林墨和艾琳娜并肩站在雪峰之巅,身后是旋转的星云。他们回头看她,嘴唇翕动,说着她听不见的话。但通过口型,她读懂了三个字:

    “别收集。”

    幻象破碎。冰壁上真的出现了两个淡淡的人影,像水中的倒影,随时会消散。

    “他们一直在那里。”喇嘛双手合十,“上师说,他们是自愿留下的,为了堵住一道裂缝。”

    “什么裂缝?”

    “时间的裂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维多利亚转身。一个披着破旧红袍的老喇嘛拄着拐杖走来,脸上皱纹深如刀刻,但眼睛清澈如孩童。

    “我是桑吉,这座寺庙的住持。”老喇嘛的英语流利得惊人,“你的曾曾曾祖母来过这里,带着同样的石头。”

    维多利亚愣住:“我的…?”

    “艾琳娜·戴维森。她不是纯正的西班牙贵族,她有四分之一藏族血统——她的母亲是拉萨贵族的女儿,嫁给了西班牙探险家。”桑吉上师微笑,“所以你会被碎片吸引,不只是因为艾琳娜的转世,也因为血脉深处的高原之魂。”

    他走到冰壁前,用手杖轻敲冰面。冰层内部,那些黑色纹路开始发光——不是碎片的光,是更古老、更纯净的光芒。

    “这座山,是一个锚点。”桑吉说,“五百年前,郑和的星象师周玄游历至此,发现此处是时空结构最薄弱的地方之一。他在这里设下阵法,将一块‘定界石’埋入山体,用以稳固这个世界的时空。”

    “定界石?”

    “就是你们说的碎片之一,但更完整,更纯净。”桑吉顿了顿,“直到一百年前,定界石突然开始腐化,变成了黑色。同时,山体开始出现裂缝——不是物理裂缝,是时间的裂缝。有人从裂缝里出来,也有人…掉进去。”

    维多利亚想起库克爵士笔记里的记载:十八世纪初,有多起探险家在山中“神秘失踪”的事件。

    “林墨和艾琳娜,就是掉进去的人?”她问。

    “不,他们是走进去的。”桑吉的眼神变得深邃,“二十年前,他们带着半把钥匙来到这里,说要去修复一道更大的裂缝。他们走进了冰壁,再也没有出来。但冰壁上的影子证明,他们还活着,只是…被困在了时间的夹层里。”

    维多利亚触摸背包里的碎片。四块碎片同时发烫,像在激动。

    “我要救他们出来。”

    “那需要完整的钥匙,和完整的七块石头。”桑吉说,“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人愿意…成为新的锚点。”

    “什么意思?”

    桑吉没有回答,而是指向天空。黄昏降临,星辰初现。在北斗七星的旁边,有七颗暗淡的星星正在缓缓亮起,排列成一把锁的形状。

    “七星锁。”桑吉低声说,“当七颗星完全点亮,锁就会打开。但打开之后,需要新的锁来锁住门——否则,所有时间会混在一起,过去、现在、未来将不再有界限。”

    维多利亚明白了。林墨和艾琳娜是现在的锁。如果他们出来,就需要新的锁。

    而新的锁,就是…

    “自愿成为锚点的人。”桑吉看着她,“就像你的曾曾曾祖母当年自愿点燃魂灯一样。”

    牺牲。又一次牺牲。

    但这次,维多利亚没有犹豫。

    “我需要怎么做?”

    桑吉从怀中取出一卷古老的羊皮卷轴,展开。上面绘着复杂的星图和阵法,正中央画着一把钥匙,钥匙孔的位置,是一个人的轮廓。

    “集齐七石,于七星锁完全点亮之夜,在百慕大海眼处布下此阵。”桑吉说,“以钥匙为引,以七石为基,以自愿者为枢。可开时空之门,释放被困者,同时…将自愿者封入时空夹层,成为新的锚点。”

    “我会被困多久?”

    “直到下一个自愿者出现。”桑吉合上卷轴,“可能是五十年,可能是五百年,也可能…永远。”

    永远。

    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高原的冷空气刺痛肺叶。

    “我还有多少时间?”

    桑吉抬头看星:“七星锁已亮其四。按星象推算,下次七星完全点亮,是在三个月后的夏至之夜。”

    三个月。

    足够她收集剩下的碎片,足够她去百慕大,足够她…道别。

    “谢谢上师。”维多利亚深深鞠躬,“我会完成这件事。”

    “孩子,”桑吉叫住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悲悯,“你母亲——我是说塞西莉亚——当年也来过这里。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来了,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有些门,不是用来通过的,是用来守望的。”

    维多利亚咀嚼着这句话,点点头,转身走入风雪。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桑吉上师在冰壁前站了很久,最后轻叹一声:

    “三代人了…这场守望,何时才是尽头?”

    冰壁上,林墨和艾琳娜的影子微微晃动,像在回应。

    ---

    伦敦,三周后

    威廉收到了维多利亚的密信。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夏至之夜,百慕大,七星锁亮时,一切终结。勿寻我。”

    他立刻明白了。维多利亚要去做最后一搏,而且…没打算回来。

    他不能让她独自面对。

    威廉开始疯狂地收集情报。通过皇家学会的渠道,他查到了另外两块碎片的下落:撒哈拉的那块被一个法国博物学家获得,正准备运回巴黎;西伯利亚的那块还在当地萨满手中,但俄国探险队已经盯上了它。

    他需要抢在所有人之前拿到碎片。

    同时,他秘密联系了铁岩三人。老人们的回信很快,说他们已经在百慕大附近的一个小岛上建立了据点,随时可以接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威廉心中始终有个疑问:七三所说的“钥匙本身也是一扇门”,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钥匙可以打开另一条路,为什么维多利亚还需要牺牲自己?

    他重新翻阅所有资料,从林墨留下的《航海奥义图》抄本,到库克爵士的考察笔记,再到桑吉上师赠予维多利亚的星图副本。

    终于,在某个深夜,当他将三份资料同时摊开在灯下时,一个惊人的对应关系出现了。

    《航海奥义图》上有一页绘制着七星的图案,但七星的位置和常见的北斗七星不同,它们排列成一个锁孔的形状。旁边注解:

    “七星为匙孔,钥为枢机。然钥有两面,一面锁时空,一面通彼岸。”

    库克爵士的笔记里有一张潦草的草图,画着一把钥匙插入锁孔,但钥匙柄的部分被画成了一扇微型的门。

    桑吉上师的星图上,在七星锁旁边,用藏文标注着一行小字,威廉费尽周折才找到人翻译出来:

    “真正的门不在外界,在持钥者心中。”

    三个线索,指向同一个真相:

    钥匙不是用来打开物理的门。它是用来打开“持钥者”自身的某种潜能的。

    而“持钥者”是谁?

    威廉看向手中的怀表——表盘背面,那枚碎片正发出柔和的光芒。

    他突然明白了。

    碎片选择宿主,不只是为了侵蚀,更是为了…标记。

    被碎片标记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钥匙”。

    林墨被七块碎片标记过,所以他是上一代的钥匙。

    维多利亚现在正在收集碎片,也在被标记。

    而他自己…

    威廉解开衣领,看向胸口——那里,十年前被碎片灼伤的地方,始终有一块淡淡的黑色印记。

    他也被标记了。

    只是程度较轻。

    “所以需要两个人…”威廉喃喃道,“一个成为锁,一个成为钥匙。锁留在门内,锚定时空;钥匙打开新路,带人离开。”

    但维多利亚的计划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打算既当锁,又当钥匙。

    那不可能成功,只会让她永远困在时空夹层,像林墨和艾琳娜一样。

    除非…

    威廉眼中闪过决断。

    除非有两个人。

    一个人成为锁,留在门内。

    另一个人成为钥匙,带着被困者离开。

    而他自己,就是那个被轻微标记的、勉强能成为钥匙的人。

    他需要去百慕大。需要说服维多利亚。需要在七星锁完全点亮的那一刻,完成这个复杂的仪式。

    但时间不多了。

    夏至之夜,距今只剩两个月零七天。

    他必须立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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