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棠皱了皱眉,出于对五个亿的担心,最终点头同意,跟惊蛰去见慕观澜。
路上,她询问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这个问题,惊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半天后,他才含糊说道:“主子昨天午前,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您到了以后,亲自问主子吧。”
惊蛰是四年前加入千机阁的。
那时候,前任阁主已经故去了。
但惊蛰还是从千机阁的老人们那里,听说了有关于她的往事,以及跟慕观澜之间的纠葛。
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前任阁主儿子的具体身份。
昨天,阁主从忠勇侯府回据点之后,心情差到了极点,不但砸了许多东西,还把自己关在了阁楼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惊蛰察觉到不对劲。
问了其余探子,才知道忠勇侯府长子,就是前阁主的儿子。
除此之外,他还是江姑娘的前未婚夫。
得知全部内情后,惊蛰顿时沉默了。
怪不得,阁主从忠勇侯府回来之后,反应这么大呢。
鉴于之前阁主在情绪过激时,曾有过自毁倾向。
所以惊蛰当机立断,来找了江明棠。
他觉得,江姑娘应该可以安抚好阁主。
听到忠勇侯府几个字时,江明棠就明白过来,慕观澜为何心情不好了。
待到了那家食肆,她正要上阁楼,却被惊蛰叫住。
“江姑娘,主子自侯府回来至今,水米未进,劳烦您帮个忙,将这碗面带上去吧。”
惊蛰低声道:“我就在楼下守着,您有任何吩咐,随时叫我就行。”
江明棠点了点头,这才上楼去。
阁楼之上。
慕观澜坐在墙角,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金锁,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那一缕阳光,眼神恍惚而又空洞。
昨天,是师父的忌日。
他以拜访为由,去了一趟忠勇侯府。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他师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见到了那位忠勇侯夫人。
慕观澜觉得,她没有师父好。
可是在陆家人眼里,她胜过师父千万倍。
当然,他也见到了陆淮川。
他对陆淮川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好。
对方看见他时,也不高兴。
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得不客气礼遇,领着他在府中游逛。
路过后花园时,慕观澜并没有看到师父多次提过的,从前她亲自陪着陆淮川一起种下的槐树。
他试探着问了陆淮川,对方却毫无记忆。
“自我记事起,后园就不曾有过槐树,小郡王是从哪里听来的虚言?”
他才知道,那棵树早就被砍掉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遗留。
那一刻,慕观澜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那就是悲愤。
愤怒的是,师父整日里都在念叨着陆淮川,他却连她曾经陪他一起种过槐树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悲哀的是,即便忠勇侯府抹除了一切有关于她的痕迹,陆淮川也早就认了别人做母亲,师父依旧放不下他。
幼年时,慕观澜吃过很多苦。
因为父亲薄情寡义,他的母亲变得浑浑噩噩,常常把同样被圈禁在后宅的他,当成父亲的投影。
多数时候,她都在殴打,咒骂他。
不论是茶盏,还是食盘,亦或者椅子,只要能拿到的东西,都会成为她“报仇”的武器,毫不客气地落在小小的慕观澜身上。
等到清醒时,她又会抱着他痛哭道歉。
他总是伤痕累累,于是渐渐变得麻木闭塞。
直到师父把他从那个地方带走,他才终于不用每天挨打了。
慕观澜很珍惜新生活。
所以即便他发现,师父也只是把他当作,无法伴在身边的儿子的替身时,没有愤怒,更没有戳破这件事。
他害怕被师父丢下,于是努力地扮演好她的儿子。
他的生辰,改成了跟陆淮川同一天。
这没关系。
反正他也记不清,自己是哪一天生辰了。
收到的生辰礼,都是陆淮川喜欢的东西,甚至于有时候,上面刻的还是“川”字,也没关系。
至少,他终于有礼物了。
师父教他基础易容术时,给他做的第一张人皮面具,就是陆淮川的脸。
那就更没关系了。
偶尔他也会对那个叫陆淮川的人,生出羡慕与妒忌,但为了师父,他可以忍耐。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她就是他的母亲。
当初师父身受重伤之后,慕观澜决定以心血炼蛊,为她续命。
他跟她约好,在他练出蛊虫之前,让她不要踏出千机阁一步,专心休养。
可是最后,她食言了。
大抵是觉得时日无多,又或者是不相信他能炼成续命的蛊虫,她离开了千机阁,来到了京城。
远远地,见到了陆淮川最后一面。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经脉逆流,硬撑着到达千机阁后,与世长辞。
慕观澜又一次,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明明他就快炼出蛊虫,为她续命了。
偏偏,就差一点。
他没能救她。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抛下他……
慕观澜蜷缩在阴影里,脆弱而又悲苦。
握着金锁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
额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闭上眼睛时,泪水浸湿衣衫,带来凉意。
正当他沉浸在过往之中,无法自拔时,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
慕观澜头也没抬:“滚。”
谁也别管他。
他要静一静。
脚步声停了,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子上。
“慕观澜,你好大的脾气啊,我刚上来,就让我滚,我偏不如你的愿。”
清亮而又娇蛮的女声,打破了一室伤感。
这令他一怔,骤然抬眸。
昏暗的阁楼里,江明棠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之际,他湿漉漉的眼眶,与泛红的眼尾,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皱起眉头,倾身往前,仔细端详之后,才大为惊奇地说道:“慕观澜,你哭啦?”
因为太过惊愕,慕观澜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怔怔地看着她,久久无法回神。
江明棠啧啧摇头:“一向肆意张狂的小郡王,居然会哭成这样,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她说着,直接蹲在了他身前,认真的看着他。
“说吧,谁欺负你了?本小姐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