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还有无数嘈杂混乱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低语与嘶吼,在灵魂深处疯狂回荡。
肖凌云的意识在破碎的噩梦之海中沉浮,时而觉得自己正被无形的巨手撕扯,
时而感觉无数冰冷的触须试图钻进他的识海,时而又仿佛置身于一片死寂的星海,眼睁睁看着璀璨的星河被暗红潮汐寸寸吞噬……
剧烈的痛苦和混乱几乎要将他吞没。
若非眉心的“秩序屏障”始终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若非灵魂深处那核心的本我印记足够坚韧,他恐怕早已迷失在无尽的信息碎片和负面侵蚀之中。
就在这最危险的时刻,一股温和、浑厚、带着古老草木芬芳与磅礴生命气息的力量,如同冬日暖阳,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混乱的意识之海。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正拼尽全力为他净化和护持的叶芽与嫩枝,
而是……来自他背后依靠着的、那具庞大而温热的躯体——那头沉眠的翠玉巨龙!
龙躯内,似乎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与这个世界本源相连的力量,被肖凌云体内激烈的能量冲突、灵魂深处的突变波动、以及与“秩序屏障”的共鸣所触动,自发地、缓慢地苏醒了一部分。
这股力量并非主动干预,更像是一种沉睡本能的自然流淌,如同巨木的根系在无意识中滋养着依附的苔藓。
它并不像嫩枝的能量那样具有明确的净化或修复指向,更像是一种包容的、稳定的、充满生命韧性的“场”或“基底”,
悄然包裹住肖凌正在被污染和撕裂的灵魂边缘,提供了一层柔和的缓冲。
正是这层意外的、无意识的“缓冲”,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枚定海神针,
让肖凌云意识中那些最狂暴混乱的碎片稍稍平复,也让叶芽和嫩枝的净化力量受到的抵抗和干扰减轻了一些。
“呃……”
肖凌云口中痛苦的低吼声减弱,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虽然依旧眉头紧锁,冷汗涔涔,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失控。
“有效!是这巨龙!它在无意识地帮忙!”
叶芽立刻察觉到了肖凌云状态的变化,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能感觉到,巨龙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生命力量,正以一种极其温和、近乎“自然散发”的方式,浸润着肖凌云的身体和灵魂。
这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陪伴”和“分担”,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稳定作用。
她立刻调整策略,不再试图强行驱散那些与肖凌云自身力量深度纠缠的顽固污染,
而是引导着嫩枝和“天衡之核”的秩序本源之力,配合巨龙提供的“生命场”,如同最精密的织工,
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将那些污染从肖凌云的灵魂和经脉中“包裹”、“剥离”,而不是“消灭”。
同时,她将自己的生命本源更多地集中在护持肖凌云的意识核心上,帮助他抵御噩梦的侵袭,维持自我认知。
这个过程比之前更加缓慢,对叶芽和嫩枝的心力消耗也更大,但胜在平稳,风险降低。
肖凌云体内的冲突渐渐缓和,灵魂污染的蔓延速度被有效遏制,
甚至开始有极其微弱的、被成功剥离的“归寂”能量,在嫩枝和秩序本源的双重作用下,
被缓缓“中和”或“驱逐”出体外,化作一丝丝暗红色的烟气消散在空气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更久。
在叶芽额头见汗、嫩枝的光芒也明显黯淡、巨龙无意识散发的生命场也略有减弱之时——
肖凌云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痛苦挣扎的神色已然褪去,陷入了真正的、深度沉睡之中,而非之前的意识混乱。
灵魂污染指数,在小僵的扫描中,从27%缓慢下降到了19%,虽然依旧危险,但至少暂时稳定住了。
经脉的损伤也有所修复,能量回路的紊乱度降低到了65%。
最危险的灵魂突变波动,在失去了“归寂”能量的“刺激”和外部压力的减弱后,也似乎重新蛰伏下去,恢复了之前那种相对“安静”但依然不稳定的状态。
“呼……总算……暂时稳定了……”
叶芽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地坐倒在地,脸色同样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
持续高强度的能量输出和精神专注,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嫩枝也显得萎靡了不少,缠绕在“天衡之核”上的姿态都松懈了一些,传递出疲惫的意念。
【滋啦!宿主生命体征趋于平稳,灵魂污染侵蚀暂时停止,突变波动活性降低至安全阈值以下。
但内伤依旧严重,灵魂屏障依旧脆弱,需长时间静养和进一步治疗。】
小僵的声音也带着疲惫,但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叶芽点点头,强撑着疲惫,小心地将肖凌云的身体放平,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枚以前准备的、用于稳定心神和修复经脉的丹药,捏碎成粉,混合着清水,一点点喂他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温润的药力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背靠着巨龙温热的鳞片,疲惫地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恢复。
嫩枝也缓缓收回探出的能量丝线,缩回“天衡之核”顶端,微微闪烁着光芒,似乎也在汲取周围稀薄的秩序能量进行自我恢复。
一时间,广场中心只剩下众人(龙)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天衡之核”偶尔流转的微弱光芒。
白雾依旧弥漫,但似乎比之前浓郁了一丝,缓缓拂过他们的身躯,带着一种安宁的气息。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或许是叶芽和嫩枝的治疗过程,大量引动了广场区域的秩序能量和生命气息;
或许是肖凌云刚才灵魂的剧烈波动和“归寂”能量的短暂爆发,对这片本就脆弱的空间造成了更深层次的扰动;也或许是……
就在叶芽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刚刚恢复一丝精神,准备查看肖凌云状况时——
“呼……”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叶芽的意识深处,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以及一丝刚刚苏醒的、深沉的疲惫。
叶芽娇躯猛地一震,豁然睁开美眸,瞬间握紧了身旁的【追风者】长弓,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她身边那头,一直沉眠的翠玉巨龙!
只见巨龙那覆盖着新生淡绿色鳞片的巨大眼睑,正在缓缓抬起。
起初很慢,带着一种沉睡了太久太久的滞涩感。
眼睑边缘细密的鳞片摩擦,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叶芽屏住了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不确定这头刚刚被他们“救醒”的、实力深不可测的古老生物,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友善?是警惕?还是……敌意?
终于,那厚重的眼睑完全抬起。
一双巨大的、如同最纯净的液态黄金铸造而成的竖瞳,映入了叶芽的眼帘。
这双龙眸,初看时带着刚刚苏醒的茫然与空洞,瞳孔微微扩散,倒映着广场上方的“水晶”穹顶和弥漫的白雾。
但很快,茫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深邃智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龙眸转动,先是缓缓扫过周围的环境——残破的广场,黯淡的“天衡之核”,以及缠绕其上的、萎靡不振的嫩枝。
当目光触及嫩枝时,那双金色的竖瞳明显收缩了一下,流露出清晰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切的……怀念与哀恸。
紧接着,龙眸的视线,落在了巨龙身旁,躺在地上昏睡的肖凌云,以及旁边紧张戒备的叶芽身上。
目光在肖凌云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在肖凌云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微弱秩序波动的屏障,以及他手腕上缠绕的那一截更加幼小但同源的嫩枝上停留了更久。
龙眸中闪过一丝审视、疑惑,以及……某种了然的复杂光芒。
最后,巨龙的视线,落在了被随意放在肖凌云身旁地面上、那本沾染了血迹和污渍的皮质册子——那本“时裔”的绝密报告上。
当看清册子封面那简洁优美的“时裔”文字标题时,巨龙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
一股难以抑制的、混合着惊怒、痛苦、以及刻骨铭心仇恨的庞大龙威,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苏醒,轰然爆发开来!
“吼——!!!!”
并非之前重伤昏迷时无意识的痛苦嘶鸣,而是一声充满了清醒意志、震耳欲聋、饱含着无尽悲愤与苍凉的龙吟!
龙吟声在这封闭的广场空间中轰然回荡,震得周围的“水晶”墙壁簌簌作响,白雾疯狂翻卷!
叶芽更是感觉耳膜剧痛,气血翻腾,险些站立不稳!
但好在,这股恐怖的龙威虽然磅礴,却并未针对她和肖凌云,更像是一种情绪失控下的自然宣泄。
而且,在龙吟声响起的刹那,缠绕在“天衡之核”上的嫩枝,也同时发出了柔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翠绿光芒,轻轻拂过巨龙的头颅。
巨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震天的龙吟戛然而止。 它低下头,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流,吹得地面尘土飞扬。
它那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那本册子,又缓缓抬起,目光在叶芽、肖凌云、嫩枝、以及“天衡之核”之间来回移动。
这一次,它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悲伤和愤怒,而是多了一丝探究,一丝凝重,以及一丝……
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某种早已被时光埋葬的旧物重现眼前的复杂情绪。
片刻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那低沉、古老、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叶芽的意识中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叹息,而是清晰的、充满威严的询问:
“翡翠梦境的幼芽……还有,身怀‘秩序’与‘混沌’之息的异乡人……”
“你们……究竟是谁?”
“为何会持有‘母亲’的遗蜕?”
“又为何……会带来这记载着吾族灾劫与背叛之源头的……罪证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