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真是鬼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众人皆低声惧言,面色惶恐。
‘咯咯咯——’
牙关止不住的打颤,手中刀枪亦在发颤。
与之相比,那县衙中的吞银官尸都只能算是另一回事,它毕竟不会言语。
可目下这具身躯完整,能言会语的道尸,才是真真正正地邪物!
骇人至极!
局面骤然僵持,不敢妄动。
李煜抬手轻掩,蹙眉低问,“刘捕头,可知,它......他是何人耶?!”
刘济同样是满目惊骇,痴愣当场,他闻声下意识回道,“这是城隍庙祝,云栖道长。”
昔日庙中盲眼老道,独此一人,好认得很!
......
云栖道人,本是山上五龙道观一清修尔。
听闻数年前,云栖道人骤发眼疾,药石无医,终究还是彻底目盲,不能视物。
为了同门考虑,道观众修,遂恳请朝廷分派云栖道人至县镇城隍,颐养天年。
这并非排挤,反倒是同门师兄弟们对云栖道人的关照。
城隍庙,本身也算是修道之士与朝廷约定成俗的安置之处。
既方便入世,更便于解决不得已之时的养老难问题。
云栖道人成了一个连下山都难以周全的盲道,总不好继续留在山上道观......
说不准哪天一个疏忽,一不留神就跌落山崖不明不白地摔死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劝他下驻县镇城隍,即可继续修行道业,生活上也能过的更方便一些。
山上的生活,多是靠着道观众修自给自足。
道人目盲,自是无力播耕自持。
老实讲,云栖道人目盲之后确实是生活不便,还会拖累诸位同门。
如此,云栖道人还是选择了下山,入了这抚远县城隍庙,做个庙祝。
出世入世,皆是修行。
......
刘济继续道,“......昔日城隍庙内,还收养了两个道童,继云栖道长衣钵。”
惊慌之下,刘济只一个劲儿的倾诉,目光却死死盯着道尸,怎么也挪不开。
“大人,”刘济颤声道,“您说,这......会不会就是那妖人真君?!”
排除掉其余可能,剩下的选项哪怕再荒唐,也只能说是唯一的真相。
李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切莫早下定论,”李煜摆手,继续压低声音道,“镇定些!”
李煜缓过了劲儿,环视四周,顿觉局势不妙。
若非还有强弩压阵,只怕阵势顷刻溃散矣。
只要是人,就有恐惧。
这一点,哪怕是李煜的亲兵也不例外。
要说真到了那溃不成军之时,亲兵精锐和军户炮灰的区别。
或许,武官亲兵们也就是在溃散之前,还能想着护持家主一起逃命,仅此而已。
李煜呼喝声乍响,“左右,与本官擒下此僚!”
不少人下意识得回首望来,竟无一人敢动。
阵势前排,李泽前后看了看,目光在家主与道尸身上轮转。
该说是年少无畏,还是胆略过人......无论如何,他动了起来。
“家主,我来!”李泽喝声,持盾撞将过去。
倏然,在众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中,道尸动了。
它既不抓咬,更不嘶叫,安静的可怕。
‘呼——’
李泽盾砸的呼啸声传来之时,道尸侧脸稍偏,左耳似是听声而动。
恍若肌肉记忆,道尸霎时脚踏八卦游龙步,身姿绰然宛如平移一般,错身而避。
“什么?”李泽傻了眼,与道尸错身而过,只来得及转头看向对方死寂无神的灰白双眸。
李泽的攻击,好似再次激活了对方,只听道尸又嘶哑道。
“善信者自入,任贼寇近吾!”
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提醒。
盲道护民,难辨敌友。
如此,近者敌,避者民......拦于大殿方寸之地,总不至于伤及无辜。
事发突然,旁人根本就来不及提醒李泽。
与之错身瞬间,道尸腰腹一转,一振,一顶。
道尸侧肩正中李泽胸前甲衬。
‘嘭——’传出一道清亮声响。
李煜分明看见,李泽身躯随即一滞,骤然歪倒。
一个全副武装,携冲阵之势的甲士,就这么轻松的被击倒在地。
这突兀的一幕,极具视觉张力。
‘呃......’
李泽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倒地喘着粗气。
‘发生了什么?’
他随即垂首看向胸前甲衣,甚至忘了求救,只剩下一脸的茫然无措。
李泽外着扎甲,内里还有一层棉衬,要说疼痛,那倒也不觉得。
经这么一摔,甚至还称不上是受伤。
这便是甲衣的效用。
但甲片上那刺目的新鲜凹痕,也做不得假。
李煜也没能第一时间想起关心李泽的情况,而是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继而转头看向刘济,木讷道。
“它怎么,还......会功夫?”
刘济张大嘴巴,脑袋彻底宕机,不知如何解释。
旁侧金阿吉插话道,“民女早前曾听别人说过,坊间的这位老道长据说自幼就在山上练得童子功,十个八个泼皮混混也近不得身......”
平日街坊们当笑话听的八卦传言,谁能想到,居然能是真的?
事实摆在眼前,这位云栖道人生前,绝对是位不俗的内家高手。
道家修道课业,总是离不开这些修身养性的强身健体之法。
回过神来的李煜见道尸又停了动作,他顾不上气愤一众兵士堪称拉胯的丢人表现,而是急忙低呼道。
“阿泽,先退回来!”
一位内家高手的护身本能,再加上尸鬼破除桎梏后的力大无穷......
方才那股劲力,远超李煜想象。
想要空手击溃一名甲士,纵使如今气力增长数倍,李煜自认也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写意。
所谓内家功夫,与武官习练的外家功夫,相辅相成,本质上靠的还是习练者自身的身体底子。
内家功夫重技,求的是以弱胜强,受江湖绿林所追捧。
不过练到头,也就那样......五人敌,十人敌尔。
坚甲、强弩面前,肉体凡胎总归还是没什么区别。
而外家功夫重力,求的是恃强凌弱,早已广泛传于大顺武官之手。
武人凭借打磨到极致的体魄气力,再辅以甲胄利刃,这才能去做那战阵之上的百人敌!
甚至......万人敌也!
总之,这些都不是什么特别的运功心法,更没有什么修行内力之说。
道家童子功,本质上还是感悟某种玄妙的气劲感,辅以独特的发力技巧。
是在修身养性之余,配合种种步法,进而能够护持己身的道家功夫。
它也是出了名的难学难精,所以才要从童子练起。
练成之后,或许就是那些江湖侠客所追求的某种武学高深之境。
作为大顺武官,修道之士向来也不吝于向官吏分享这些所谓‘功法’。
就比如赵琅平日里最喜欢习练的‘长寿功’,也是其中一种。
只有一点,李煜非常肯定。
童子功,哪怕练上百年,也绝达不到道尸这般夸张的劲力。
须知,古往今来,侠以武犯禁。
要是单纯的埋头练功就有如此功效。
怕是天下十三州根本用不着等到尸疫祸传,也早就该变成乱成一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