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着。
外面的天都要翻了。
丞相府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云相气得大骂,“去找二殿下的下人呢?”
“废物!还不快去看,愣着做什么?
地下跪着的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云夫人端着参茶进来,小心安抚,“老爷,喝口茶消消气,二殿下也不是胡闹之人,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云霄一挥手掀翻云夫人手上的参茶,怒气更甚,“误会?他躲到宫里不出来就有用了?”
“他先前搞的蠢事还少吗?”
云夫人迎面被热茶泼上来,她下意识伸手一挡,顿时手背通红一片。
“老爷!”
她欲言又止地捂着手背,钻心的疼痛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云霄的怒气。
“都怪你慈母多败儿!云妃给你惯的嚣张跋扈,笼络不住圣心就算了,还处处添乱!”
“这些年要不是老夫事事替她擦屁股,她怕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云相眯着眼,摇曳的烛火中仿佛显出十多年前的漫天大火。
长春宫大火带走了中宫皇后,他本以为云家该起来了,谁知过了这么多年陛下依旧不愿立储。
云夫人给他顺着气,一边好生劝说,“老爷别气,孩子以后再教就是,现在是昭华郡主被俘一事。”
她犹豫再三问道,“今日灯会,下人已经听到风声了,不少人在议论御林军和金吾卫失职。那……卢照可有话说?”
云霄气地拍桌而起,“有什么说法?陛下将他们皆归于皇城司,先前不都交到承安王手上了?”
“要出事也是承安王监管不力!与老夫何干!”
云夫人一哆嗦,“可,可……那些学子还在大理寺关着,会不会……”
到底是手下人听命行事,云相皱眉,背着手许久才开口,“此事殿下可有出面?”
云相差点气背过去,他说了多少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做事不告诉他,如今出了事又想起他了?
听他这么说,云夫人松了口气,赶紧答道,“未曾,都是身边人代为传达,而且也不过是言语暗示,又透过了礼部下头的人,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云相侧过脸,阴恻恻地望着她,“妇人之见有什么可高兴的!”
“礼部在顾淮言手中握着,多年来老夫好不容易插了些可用之人,这下全毁了!”
云相抚着额头,挥手让她出去。
到底是后宅妇人,目光短浅。
云夫人没得到肯定的结论,也不敢差人去宫中回话,只能愤愤地离开了书房。
云相连夜召集官员共商大计。
今年春闱他借着顾太傅年事已高为由从旁协助,想着能有作为,谁知道如今乱套了。
众人只知云相门生遍布朝野,但身处要职的并不多。
文官有顾淮言把控,武将有穆承策盯着。
如今在朝堂上的成果是他数十年的谋略。
沈言沉因为昭华郡主的事被迫赋闲在家。
过了今晚,陈家必败。
相当于整个刑部悬空。
而大理寺和金吾卫又从二殿下手中流走。
御林军还在陛下手中。
他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承安王此次大婚恐有意掩人耳目。
也许陛下属意将兵部划给他,顺理成章地将他留在京城。
但云霄也在赌,赌帝王心。
顾淮言掌文官,又是承安王的开蒙恩师。
永宁长公主疼爱承安王有目共睹,而她手中握着白麓书院。
承安王,权势滔天。
也许陛下会属意一人与之抗衡。
那么,云家就是最好的选择,即便陛下厌恶云家,也无可选择。
当年就是因为承安王执意上战场,刑部、兵部才被云家暗中掌权。
这还要归结于云霄吏部出身,掌各级官员调动、任命和考核。
“本相绝不会任由他们骑到头上,着人去传吏部、户部侍郎。”
“如今战乱刚平,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再次起战,无需本相多言,户部自有话说。”
“前段时间天寒,皇陵漏雨需修缮,工部着急拨款之事,自然与户部一条战线。”
这样一来就剩礼部少数人,掀不起风浪。
当然,第一件事情就是搅乱这趟浑水。
“派去驿站的人呢?可有消息?”
他望着堂前的雪松,心中生出一丝寒意。
*
这场对弈就看谁先乱了阵脚。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此时的承安王府也未熄灯火。
穆承策拿着策论随意翻着,身上披风带着浅不可查的女儿香。
脑子里全是浓浓窝在他怀中安睡的场景。
他在云山上的杀戮并没有让她恐惧。
清浓眼中的惊艳和爱慕让他这一路上都心潮澎湃。
此刻没了浓浓在身旁,穆承策内心急于宣泄的杀意沸腾翻涌,低头垂眸掩藏着他眼中的血红。
按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手上的书瞬间掉落。
额角,颈间,手背上青筋毕露,呼吸声逐渐粗重。
有毒发的趋势。
他极力压制着。
墨黪从梁上跳下来,“回禀王爷,在驿馆外截下三波死士,留了活口,等王爷定夺。”
洵墨带着人匆匆进了门,兴奋道,“王爷料事如神,沿河边有隐道通至皇陵,我们当场劫获大批军械,押着人找到了据点!”
穆承策没有抬头,他们只听到沉闷的声音从案桌后传来,“知道了,外面的风声怎样了?”
鹊羽此时刚好来复命,“王爷大喜。我在锦玉阁探听消息,云老贼果然不死心,天狼寨之事已被传扬出去,明日一早他可能就要给咱们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过王爷放心,我之前就觉得金虎熟眼,您猜怎么着?”
鹊羽大喘了一口气,兴奋极了,“年前王爷不是让我先回来收拢王妃的产业吗?当时我就撞上天狼寨的人半路劫货,听他们私语说是大官的赃物,所以我并未出手!”
洵墨听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喜,翻了个白眼,“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鹊羽挠挠头,“那什么,他们劫的东西除了珠宝外还有一批官银,正是当时用于军械储备的。”
穆承策望着摇曳的烛火,神色不明,“从何得来的消息?”
“王爷,绝对保真,刚才金虎那傻大个掏出来贿赂我给他们弄些吃的,不过林肃似乎不知道此事,想来是金虎私自行动又怕被罚,没告诉他。”
鹊羽提到这事也很无语,“那二傻子拿咱们官家的银子贿赂我,得亏是因为他不识字,不然我高低觉得他在侮辱我的智商!”
洵墨回忆了一下,“王爷,那一批官银是单独铸造,为的是贺燕云二州回归,陛下盛赞百姓衣食可盼。”
穆承策心中有数,当时送来的刀枪箭矢质量都差,为此他还曾连发三封加急书信。
但当时户部、兵部、工部皆有说辞,且并无确凿证据,他又一心想尽快收回最后几座城池回京间浓浓。
一来二去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天狼寨中可还有剩下的银子?去寻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