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炸响在峡谷之中。
正准备冲锋的反对部落联军猛地一滞,所有首领惊疑不定地顺着乌格呼喊的方向望去。
山脊上,赵铁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脑子里“嗡”的一声。约定?什么约定?
下方的造反部落联军已经炸开了锅。
“果然有诈!”
“新汗勾结了大晟将军!”
“他想借大晟人的手清洗我们!”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先杀那些埋伏的晟狗!”然后一部分联军毫不犹豫地调转了刀锋,朝着山脊赵铁山部队的方向,嘶吼着冲杀过去。
毕竟乌格这里只有区区不到百人,可被烈风军包围就很危险了。
见自己位置暴露,他们又冲过来,赵铁山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下令:“放箭!拦住他们!”
箭矢如雨落下,冲在前面的敕勒族人应声倒地。
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冲锋,反而攻击越发疯狂。
赵铁山的队伍虽占据地利,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猛攻也有些招架不住。
赵铁山额头冒汗,指挥也开始有些慌乱。
“服了,这些蛮子都不要命了吗?!”
他带的人并不算多,不足千人,而且都是他的亲兵。因为他是偷着带兵来的,瞒着周震和烈风军。
他想独占这份军功。
原本他计划得很好,这个地方又很隐蔽,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苦战。若真在这里折损过大,甚至……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赵铁山部队左翼一段防线在巴特尔亲自带队猛攻下岌岌可危,即将被突破之际——
峡谷入口处,骤然响起沉重而整齐的战鼓声,一面面烈风军主力战旗迎风展开,如同赤色的云霞漫卷而来。
周震一马当先,身披战甲,率领着烈风军,以严整的冲锋阵型,如同钢铁洪流般切入战场!
看见周震和烈风军的刹那,赵铁山既觉得得救了,又觉得完蛋了……
刹那间,一队烈风军就直接冲向赵铁山队伍的左翼。烈风军骑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冲锋势头凌厉无匹,瞬间就将巴特尔凶猛的攻势拦腰截断,将冲上来的草原战士杀得人仰马翻,迅速稳定了濒临崩溃的防线。
另外一队烈风军则在其他将领指挥下,迅速抢占更有利的侧翼地形,张弓搭箭,架起劲弩,疯狂攻击。
没多久,战场上的形式就瞬间明朗了。
巴特尔、苏合等人被打的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撤!分散撤!”巴特尔红着眼睛吼道,率先调转马头逃跑。
然而,他们的溃散早已在预料之中。
就在他们开始四散奔逃之际,峡谷入口处,竟响起了黑狼部的号角。
一群草原上的战士骑着战马压过来,完全堵住了这些反抗乌格的族人的去路。
乌格的阿爸甚至冲在前面,把造反的主谋亲手斩落马下!
苏合和哈尔巴拉则被黑狼部骑兵围擒。
而烈风军在击退敌人后便没有继续追击,准备带着赵铁山及其亲兵撤退。
与此同时,周震带领小部分烈风军,把他们控制住的造反的敕勒族人移交给黑狼部骑兵。整个过程,烈风军与黑狼部之间保持着一种无声的、界限分明的协作,没有任何冲突。
他们也是头一次这么和平相处,双方还都有些不适应。
乌格则策马来到阵前,与周震遥遥相对,对他微笑示好。
周震于马上抱拳,朗声道:“大汗,我军接应赵大将军至此,不料卷入贵族内部事务。今叛乱首领已为贵部所擒,其余残兵,我部不便越俎代庖,现交由大汗处置。我等即刻护送赵大将军返回大晟境内,以免再生误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赵铁山“私自至此”的事实,又撇清了烈风军主动介入的嫌疑,还将处置叛军的“人情”和主动权交给了乌格。
乌格深深看了周震一眼,目光掠过被烈风军严密保护着、面色灰败的赵铁山,点了点头,也用清晰的大晟语回道:“有劳周将军。”
周震心领神会,不再多言,立即带军快速而有序地撤离了鹰嘴峡。
峡谷内,很快就只剩下敕勒族自己人。
乌格看着被捆成粽子、丢在马蹄前的巴特尔、苏合和哈尔巴拉。
巴特尔脸上再不见之前的凶悍,只余害怕,他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大汗,大汗饶命!我……我是被苏合这老狐狸骗了!他说您勾结大晟人,要出卖草原,我是一时糊涂!”
苏合闻言,气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巴特尔!你这个没脑子的蠢熊!明明是你最先跳出来说要替旧汗报仇,现在想把脏水都泼我身上?哈尔巴拉可以作证!”
哈尔巴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是巴特尔逼我的!他说我不参加,就先灭了我的秃鹫部!苏合也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大汗明鉴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攀咬推诿,丑态百出。昔日结盟时的义气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碎得干干净净。
乌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连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挥了挥手:“堵上嘴,带回去。按叛族罪论处,昭告整个敕勒族。”
立刻有黑狼部战士上前,用破布狠狠塞住三人的嘴,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拽走。哭嚎与呜咽声迅速远去。
处理完这些叛徒,乌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正在整顿队伍的父亲。
黑狼部首领正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侧脸在硝烟未散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刚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阿爸!”乌格走到近前,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喜和困惑,“您怎么会带兵来?按原来的安排,应该是灰鹰部来围堵溃兵。”
但没人能比乌格更清楚,他看到阿爸的那一瞬的安心和喜悦。
老首领将擦亮的弯刀收回鞘中,抬眼看向儿子。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此刻只剩平静。
“是阿依娜。”老首领缓缓开口,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山峦,仿佛能穿透时空,回到昨日的某个场景,“昨天夜里,她独自一人,找到了我。”
昨夜……
沈青梧骑马来到了黑狼部的营地,找到乌格的阿爸。
起初他根本不想见沈青梧,还生气地让人把她给赶走。但沈青梧一句话逼得他不得不去见她。
沈青梧让他的人带话给他说:“你儿子现在听我的,你就不怕明天我下套弄死他?”
以至于他出来看见沈青梧的一瞬间就把刀架在了沈青梧的脖子上。
但沈青梧面色依旧平静,甚至平静得让黑狼部首领感到佩服。因为他从未在年轻一辈中看到过这种镇定。
仿佛笃定了这把刀不会砍掉她的脖子。
沈青梧唇角甚至带着笑容,双眸在月光下显得无比明亮。
“信不信您砍下去,乌格会一辈子憎恨你。”
老首领握着刀的手收紧,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整个人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甚至转过身不愿意看沈青梧。
沈青梧轻笑一声,引得老首领更气,怒斥:“笑什么!”
“我笑老首领气的源头是担心乌格,可却阻止不了他的决定,无力又无奈,然后更气。”
被戳穿的老首领冷哼一声。
沈青梧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既然无法阻止又担心,为何不成为他的保障,托举他呢?”
“要是让敕勒族人知道你们父子齐心,恐怕反抗的心思也会歇许多。”
老首领的瞳孔微微收缩,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承认沈青梧的话打动他了,他离开王庭后其实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他是长辈,抹不开脸面回去。
而沈青梧就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道:“只要家人平安不比什么都重要?真到我这种地步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