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舞踉跄的身影急速掠来。
此刻她面色苍白如纸,气息极度萎靡。
她强压着体内的伤势,甚至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却毫不犹豫地冲到近前,当着陆抗与那恐怖骨龙的面,双膝一屈,凌空跪了下去!
“阎舞愿以神魂起誓,永世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只求公子……饶三祖残魂一命!”
“三祖虽有过错,贪婪妄为,但他们……亦是阎魔一界的开创者与守护者,是无数阎魔子弟心中的支柱。求公子,念在……念在他们曾为北神域付出过的岁月,网开一面!”
阎舞知道自己的请求近乎无理。
三祖方才确实欲置陆抗于死地,此刻落得如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但她身为阎魔帝女,无法眼睁睁看着开创本界的始祖被彻底抹杀,更无法承受始祖陨落可能带来的王界崩塌与战乱。
她只能赌,赌陆抗并非绝对的冷酷无情,赌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誓言”和阎魔界无数生灵的安危,能换来一线转机。
陆抗沉默地看着跪伏于前的阎舞,指尖凝聚的光明之力并未散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镇杀三人。
三人虽有过错,究其根本,是力量与长生诱惑下的本能抉择,并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若真的在此将阎魔三祖彻底抹杀,势必引发北神域滔天战火。
这并非他愿见到的局面,也会让他过早成为众矢之的。
在没有绝对实力掌控北神域,掌控……魔后之前,留下三祖,或许更有价值。
心念电转间,陆抗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可知,为他们求情,意味着什么?”
阎舞抬起头,眸光闪烁过一丝异样光彩:“从此刻起,阎舞的性命、神魂、乃至一切,皆归公子所有。阎魔界……亦可奉公子为尊,唯公子马首是瞻!”
陆抗轻笑一声:“我对你们阎魔界并不感兴趣。至于你,和你的三祖……你们的本源精血,早已为我所控。你此刻的誓言与承诺,于我而言,不过是既成事实的重复,毫无意义。”
此言如同冰水浇头,让阎舞娇躯微颤,脸色更白了几分。
所谓的“为奴为婢”“奉你为主”,在对方掌控精血本源的前提下,确实显得苍白无力。
阎魔三祖痛苦的哀嚎,已凄厉到足以让最残忍的人都不忍入耳。
“饶了我们……呃啊啊啊!!饶了我们啊啊……”
三阎祖他们想要抵御,却提不起半分有效的玄力;想要逃离,却被那无处不在的光明死死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他们只能像被斩断了所有肢足、又剜去了眼睛的丑陋幼虫,在光明的炼狱中无助地扭曲、翻滚,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
他们活了八十多万年,戏耍、玩弄、吞噬过无数对手与猎物,见识过各种凄惨的死状。
但哪怕是记忆中最可怜的那些存在,其临终前的痛苦与绝望,与此刻他们亲身所经历的相比,或许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
阎舞看着三祖承受着这远超死亡的酷刑,无力感涌上心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陆抗将阎舞的泪水与绝望尽收眼底,他并非嗜杀之人,但也绝非妇人之仁的滥好人。
有些教训,必须足够深刻;有些敬畏,必须刻入灵魂。
眼见三祖的本源濒临彻底熄灭,他故意重重一声长叹。
“我这个人啊,平生最怕看到的,就是女人流泪……算了算了!记住你说的话,你的性命、神魂、乃至一切,从今往后,都归我所有。若有违背……”
“阎舞不敢!”阎舞见三祖湮灭之危暂解,心中巨石落地,连忙抹去脸上泪痕,急声道,“陆公子尽管吩咐!阎舞此后唯命是从,若有半个‘不’字,甘受神魂俱灭之罚!”
“既然什么都归我所有……那我若是想罚你帮我做点特别的事,比如……生个孩子什么的,你应该也没意见吧?”
“……”
阎舞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抹红晕,随即又变得血色尽褪。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抗,美眸圆睁,红唇微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做好了被种下‘奴印’的准备。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出如此……如此荒唐且难以启齿的“惩罚”!
生……生孩子?
这算什么要求?
这比任何严酷的刑罚都更让她心神失守,不知所措!
阎舞娇躯微颤,内心在天人交战,贝齿在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陆抗看着她那副羞愤欲绝、几乎要原地裂开的模样,眼中终于掠过清晰的捉狭之色,仿佛恶作剧得逞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切,逗你玩的。瞧把你吓的。别忘了,我马上可是要迎娶焚月界的公主。至于你嘛……”
他顿了顿,故意上下打量了阎舞一番,目光在她那身紧束的戎装上一扫而过:“整天穿着这硬邦邦的戎装,身材嘛……啧,也就那样吧,还入不了本公子的眼。”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将阎舞从极致的羞愤无措中猛地吹醒,随即又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憋闷和酸涩!
她堂堂阎魔帝女,天赋修为在北神域年轻一辈中是绝对的翘楚。容颜嘛,不说绝世,但该有的都有,该翘的都翘……
哪一点比那个焚合凰差?
阎舞一时之间不知该怒还是该松口气,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又因气恼而更添几分颜色,胸口微微起伏,瞪着陆抗的背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抗却已不再看她,冷眼看向下方不成模样的三祖,将指尖最后的光明玄力收回: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只有一个要求,忘了今日在永暗骨海深处所发生的一切。但有任何风声,从你们口中,或从阎魔界中传出……后果,你们清楚的!”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盖棺定论。
阎万魑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俯身垂首:“谢过陆公子不杀之恩!今日之事,吾等……绝不敢泄露半分!如有违背,魂飞魄散!”
阎万魂、阎万鬼也纷纷传递出类似的谢罪,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他们是真的怕了。
那光明净化之痛,直抵存在根本,远比形神俱灭更加恐怖。
如今精血更是被对方掌控,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除了彻底服从,别无他路。
见三祖残魂如此识相,陆抗面色稍缓。他左手虚招,骨龙会意,迅速纳入进龙形图腾内。
三祖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骨龙竟和眼前的男人达成契约。
短暂的沉默过后,阎万魑小心翼翼地试探:“老朽……斗胆恳请,公子能否允阎舞常伴公子左右?为奴为婢,任凭驱使,也好……让她多些历练。”
阎万魂紧跟着补充:“当然,若是她能有幸……能得公子些许青睐,为她谋个更好的……归宿,我们更是感激不尽。”
这几乎是将阎舞托付,乃至有些进献的意味了。
他们三人活了数十万载,心思活络的自非寻常。
若能借此将阎舞与这位神秘莫测,潜力恐怖的陆抗绑得更紧,无论对阎舞个人,还是对阎魔界,都是一条意想不到的……通天之途。
阎舞在一旁听得清楚,眼神复杂瞥了一眼三祖。胸脯剧烈起伏,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陆抗将他们的心思与阎舞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并无太多波澜。
带上阎舞,固然会有些许不便.
但其身为阎魔帝女,神主境十级巅峰强者的身份与能力,对他后续在北神域的行走,尤其是即将前往的焚月界,无疑是一大助力。
至于三祖那点“撮合”的心思……
他心中了然,却并不放在心上。
阎舞的精血本源在他掌控之中,这是最根本的束缚。
所谓的“青睐”与“归宿”,主动权永远在他手中。
一切,皆看往后形势发展与个人意愿。
阎万鬼见陆抗沉吟,连忙又补了一句:“陆公子尽管带阎舞离去,我等自会和阎枭天说明,他绝不敢提半个‘不’字。”
他口中的阎枭天,正是当今阎魔界的界王,阎舞的父亲,亦是名义上北神域最有权势的人物。
但在三位老祖面前,阎枭天的意见,就基本上无足轻重了。
阎万魑的话则更加沉稳:“不错。阎舞能追随公子,是她的机缘,亦是阎魔界的福分。枭天那边,公子无需挂心。阎舞,还不快快表态……”
陆抗实在不愿于三祖继续这般下去。
不杀三人,自有他的权衡与考量。
但这般当着阎舞的面,近乎赤裸裸地将她作为筹码与纽带,甚至带着几分逼迫意味地要求她表态立誓,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阎舞毕竟是一界帝女,心高气傲,方才已屈膝求情,立下追随之诺。
此刻再被自家始祖如此“推销”与“催促”,那份难堪与屈辱,即便她强行压抑,陆抗也能清晰感知。
“够了!”
他厉声打断:“阎舞,随我走!”
没有多余的吩咐,没有虚伪的安抚,只有最简单直接的命令。
说完,他转身,朝着骨海深处掠去。
还需要在寻一枚‘噬魂魔珠’,才可离开骨海。
阎舞被陆抗那一声“够了”震得心神一清,紧接着听到这直接的命令。
她抬起头,看着陆抗那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解脱,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更深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三位老祖,也不再有任何犹豫,跟上了陆抗,默默落后半步。
只是,周身的气息,依旧有些微紊乱,心境也远未真正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