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眼中瞬间爆发出异样的光彩。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顾铭的语速更快:
“不止如此!”
“累计留言达到五次的读者,名字会被印在下一册书的扉页上鸣谢!”
“累计十次!”他伸出两根手指,“能收到我亲笔写的回信!”
“累计留言次数排进前三的,”顾铭的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还能得到一份神秘奖励!”
“这,就是评论互动机制!”
书房里一片寂静。
秦明月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书桌上。
半晌。
她缓缓抬起头。
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
“好!”
她只吐出一个字。
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她猛地站起身,衣袂带翻了石凳。
“我立刻写信给天临府!”
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迟疑。
“让雅文轩停印所有存书!”
“立刻!”
“马上!”
“按你这个法子,重新排版!加印带附页的新版!”
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转身就往书房冲。
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住。
回头看向顾铭。
“还有!”
她眼中精光闪烁。
“光有‘更值’还不够。”
“得让价钱差得不那么刺眼。”
“每册书,”她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果断地比划了一下,“降价两成!”
顾铭一怔。
随即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
“降价两成?”
他飞快地心算。
成本、利润、销量预期在脑中闪电般碰撞。
“对!”秦明月斩钉截铁,“降到只比盗版贵一点点的地步!”
“让那些犹豫的人,一咬牙,一跺脚,觉得多花这点钱,买正版,值!”
她看着顾铭,唇角第一次扬起了属于商人的、锐利而自信的弧度。
“双管齐下!”
“顾铭,你这块金字招牌,加上这‘互动’的甜头,再加上这几乎可以忽略的差价……”
“我看那‘笔妙阁’们,还怎么啃我们的肉!”
她的声音在晨风中清越激昂。
带着一种即将攻城略地的笃定。
顾铭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
胸中那股被剜肉的憋屈和怒火,终于被一种淋漓酣畅的快意取代。
他用力点头。
“好!”
秦明月再不多言。
转身疾步走向书房,裙裾带起一阵风。
背影决绝。
当天下午。
几匹快马带着秦明月亲笔所书、加盖了秦家印信的火漆密函,星夜驰出金宁府南门。
马蹄踏碎官道上的尘土。
朝着天临府的方向,绝尘而去。
三日后的清晨。
天临府,雅文轩后院雕版工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墨汁和新鲜松木混合的气味。
数十名雕版匠人和印刷工埋头苦干。
刻刀在硬木上飞快地划动,木屑簌簌落下。
巨大的压印机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哐当”声。
一张张雪白的棉纸被飞快地印上墨字,又迅速被揭下,流水般传递。
掌柜老周背着手在工坊里踱步。
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拿起一张刚印好、墨迹未干的书页。
手指摩挲着最后那页新增的“附页”。
上面清晰地印着几行小字:
【阅书有感,请留墨宝于此。凭此页独有字码,忘机先生将亲览】
【精妙之言,或得先生亲复。五言登名,十言获信,魁首有赠】
旁边预留了大片空白。
最下方,则是一个用特殊花体字精心雕刻、独一无二的字符编号。
老周叹了口气。
把书页放回堆叠的半成品中。
“掌柜的,您说……”旁边一个老匠人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刻刀,脸上带着浓重的疑虑,“这……这能成吗?”
他指了指那附页。
“费这老大劲,多加一道工序刻这玩意儿,纸也要多用一张好的。”
“书还硬生生降了两成的价!”
“这……这不是亏本赚吆喝吗?东家和顾案首怎么想的?”
老周没说话。
只是又重重叹了口气。
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着窗外。
天临府繁华的街市隐隐传来喧嚣。
“笔妙阁”那些灰扑扑的身影,仿佛又在他眼前晃。
他捏了捏眉心。
疲惫地挥挥手。
“东家的吩咐,顾案首的主意。”
“照做就是。”
“加印!日夜赶工!”
“明天一早,新版书必须上架!”
他转身走出工坊。
背影在堆积如山的书页中,显得有些佝偻。
心里那点疑虑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就算加了这劳什子“附页”,就算降了价……
可那些图便宜的人,书都买过了,还会再掏钱买一本“新版”吗?
这法子。
真能从那群饿狼似的盗版贩子嘴里,把被抢走的肉夺回来?
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天蒙蒙亮。
雅文轩后院灯火通明,雕版匠人眼窝深陷,手指被墨汁染得乌黑。
木槌敲打雕版的“笃笃”声,油墨滚筒滚过纸张的“沙沙”声混作一团。
王掌柜站在墨气最浓处,肩头落了一层细碎的木屑。
他拿起一张刚揭下的书页对着油灯细看。
纸是上好的竹纸,光滑厚实,墨色均匀清晰。
尤其最后那页附页,花体字码精巧独特。
预留的空白处干干净净,等着人落笔。
他指尖摩挲着纸面叹了口气。
这附页,费工费料,书价还硬砍下两成,他实在心焦。
前些日子盗版猖獗,正版书本就有不少存稿。
如今又折腾这新花样,他总觉得东家这次出了昏招。
“掌柜的,”一个小学徒抱着刚裁切好的书册跑来。气喘吁吁。
“南城分号的三百册新版《学破至巅》装订好了!这就送去?”
王掌柜转过身,看着学徒怀里那摞崭新的书,挥了挥手:
“送。照旧摆最显眼处。新牌子挂出去没有?写明‘新版带附页。可留言予忘机先生’。”
“挂了挂了!天没亮就挂门脸上了!”学徒忙不迭点头。
“去吧。”
日头爬上青瓦檐,车水马龙,人声渐沸。
雅文轩招牌下新挂的小木牌格外醒目,两行墨字清清楚楚:
“《学破至巅》《鸾凤鸣朝》新版上市。附赠留言页。凭字码可与忘机先生笔谈!”
店门大开,几摞新版书整整齐齐码着。
蓝的是《学破》,粉的是《鸾凤》。
门口行人匆匆。偶尔有人瞥一眼招牌。脚步却不停。
王掌柜背着手,在店堂与后库间踱来踱去。
每一次踱到门口,望见街上人头攒动却无人进门,他心口就堵得慌。
一刻钟后,王掌柜第三次走到门口,叫住伙计:“真没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