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鸣远三人闻言各自摇头,以示未有意见,独单鸣奇略作寻思,说道:“弟子以为,伍大侠虽是师公弟子,但众所周知,伍大侠并非本派弟子,以此论来,伍东兄弟自非本派弟子,修习九接佛风有违门规……”
“胡说!胡说!”
胡鹤简抢话叫道:“武夷派由师傅创立,伍弟既为师傅关门弟子,就是我派的人,他的儿子就不是外人,哪来的违背门规?”
“三师弟,休得多说。”彭鹤林出言禁道:“让鸣奇把话说完。”
“依弟子之见,此事应征得师公同意,方为妥当。”
单鸣奇躬身说罢,转首看向身旁的三位师弟,宋鸣柏、钟鸣文忙点头齐道:“单师兄所言极是。”纪鸣远却未吱声。
未待彭鹤林说话,胡鹤简又自叫道:“甚麽所言极是?简直是胡言乱语!师傅云游在外,你们几个知道他老人家何时回山?半年?三年?十年?万一他老人家……”
本是想说“驾鹤西游”,却觉不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说道:“总之不成,你们所说就是胡说。”
他自一番叫嚷,开口闭口“胡言胡闹”,倒是配得上他的胡姓,不过所说之话却也不无道理。
单鸣奇闻言,正欲开口再说,却听陈鹤默说道:“鸣奇所言固然在理,但三师兄所说,亦是实情,师傅何日回山不知,又不知行踪,无法空等下去。”
单鸣奇见两位师傅均不支持自己的说法,便不再说话。
彭鹤林见众人皆不言语,便开口说道:“九接佛风为我派镇派绝技,自由你们的师公传给我辈,可此功并非他老人家所创,到底学自何处,你等可知晓?”
单鸣奇不知掌门所问何意,一时心下迟疑,未即开口。
身旁的纪鸣远躬身说道:“弟子等人只知师公早年间无意中得谱于西域,个中详情实不知晓。”
彭鹤林点头说道:“此事说来,与伍家大有渊源,东儿,你可听风前辈说起此事?”
伍东想得片刻,方才答道:“师傅倒是说过要是他人修习九接佛风当须得师公首肯,伍家后人则另当别论,东儿当时曾追问缘由,可师傅未再多言。”
胡鹤简闻言,当即说道:“风先生医术精绝,对天下武学的来龙去脉也是了如指掌,想来此事涉及到你的身世,方未再多说。”
彭鹤林接道:“不错,此事要从你的祖父说起……嗯,你伍家祖居扬州,向以贩茶为业,是城内有名富贾。四十年前,师傅在西行路上遇到你祖父的驼队。”
“当时你祖父正带人运茶至于阗,而师傅西行是为了找人,你祖父常年往来西域,对道路甚为熟悉,见师傅一人行路,便相邀同行。”
闻听此言,伍东方知伍家祖上竟是做茶叶生意,耳中听彭鹤林继续说道:“师傅要找之人只听闻在西域一带,却不知到底人在何处,见有人相邀,可带至于阗,自是乐得同行。一行人风餐露宿,结伴走了半月有余,眼看便要走出沙漠直抵于阗,不料却出事了。”
伍东听得“出事了”,不由心惊,脱口说道:“莫不是遇上盗匪了?”
胡鹤简瞪眼说道:“胡说!有你师公在,还怕强盗路上拦劫,再说,你伍家一队人也不是吃素的。”
彭鹤林见伍东一脸懵相,便道:“是遇上了大风。”
伍东闻言,心中诧道:大风?铁刹山下每年冬春之际要刮上月余大风,从来未曾出过甚麽大事……
彭鹤林接着说道:“师傅后来描述,当时正是夜里,众人正自盖天枕地而息,半夜里却被烦燥呜鸣的骆驼吵醒……”
伍东祖父名敬叶,当日见已行至沙漠边缘,至多两日便可出得沙漠,又见天无异相,夜宿之时便未搭设皮篷,只是简单铺盖以度长夜。
大约子时左右,原本跪伏的骆驼忽然躁动起来,伍敬叶见状,心感不妙,连忙安排众人一齐动手,集中重物,欲搭篷避险。
皮篷尚未搭起,众人但觉阵阵夜风中拌有沙尘,迷得人双目难睁,再看那些骆驼,突然间安静下来,皆趴伏在地动也不动,这本是骆驼躲避沙漠大风沙的本能。
过得片刻,风势渐渐大起,未几,数支火把齐被吹灭,瞬时天地间黑得只剩下狂风和沙尘以及众人的叫声。
伍敬叶见势不妙,尽力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乱!不要搭篷了,快快聚到骆驼旁边……”
说罢,展动身形,窜到驼群旁边,立即又自喊道:“朝我这里聚来,朝我这里聚来……”众人立刻摸黑闻声聚拢过来。
却是迟了,令所有商旅谈之色变的沙漠鬼旋风铺天盖地席卷而到,惊乱之中,伍敬叶想到随行少子伍开山,当即运功叫道:“山儿,你在何处?”
“山儿与贫道在一起……”却是白玉蟾的声音,此后除了风吼,再无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蟾被一阵冰冷浸得慢慢有了知觉,只是鼻不能吸,目不得睁,周身好似被物缚压一般动弹不得,当即意识到已被埋沙尘之下,于是屏气运功,慢慢将双手支在腰侧,撑得几次,渐觉身边沙土有所松动,又自歇得片刻,拼着全力,借着双手反撑之力,掀身而起。
此时的白玉蟾虽已名动江湖,但并非天下绝顶高手,不过一身内力修为已非同小可,这一奋力上起,竟然破沙而出。
待睁眼看时,天方破晓,四下里尽是被雨水淋过的黄沙,方知此时已风过沙平。
想到伍敬叶众人,白玉蟾再次放眼四下打量,只是莫说人影,便是骆驼也不曾见到半只。
饶是白玉蟾艺高胆大,此际也不禁暗自心惊:终不会一个活人也没了!倒是记得拉着开山的手,当是半空中随风势翻旋之时松开,他会不会便在附近……
想到这里,白玉蟾便欲迈步四下搜寻,哪知方迈得半步,但觉胸口剧痛欲裂,似受严重内伤一般,一个趔趄跌坐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