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乐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耳朵,然后对着朱祁镇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跪?你也配?”
“说实话,我朱棣活了这么大,见过横的,见过不要命的,但像你这么有种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指着咱爹的鼻子让他盘着?”
青年朱棣摇了摇头,眼里的幸灾乐祸简直要溢出来了。
“牛儿逼之。”
“这话我连想都不敢想,你居然大大方方说出口了。”
“祝你好运吧,大重孙子。”
朱棣?
太宗?!
朱祁镇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这年轻人自称朱棣?
那……这里岂不是……
还没等他理清楚这混乱的辈分和时空关系,一个身着龙袍,只穿了一只靴子,另一只脚赤着踩在金砖上的中年男人。
他正一步,一步,从高高的丹陛上走下来。
“太…祖皇帝……”
跟随朱祁镇一同被卷入这里的几个锦衣卫统领,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王振,此刻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他们把头磕在金砖上,磕得邦邦响,鲜血染红了地面,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高阳咽了口唾沫,拉着安妙依和李雷,默默地、尽量降低存在感地往大殿的角落里缩了缩。
“妈,李教官,王教授。”
高阳压低声音,“咱们往后稍稍,这瓜有点大,别溅一身血。”
这可是真正的“祖宗局”。
物理意义上的。
朱元璋看都没看那些磕头的杂碎。
他那双杀伐果断的眼睛,此刻只死死盯着瘫坐在地上的朱祁镇。
“来。”
朱元璋招了招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核善笑容。
“好大孙。”
“你刚才在那个帐篷里,不是挺威风的吗?”
“你不是说,就算咱来了,是龙也得给朕盘着,是虎也得给朕卧着吗?”朱元璋但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重一分。
“咱现在来了。”
“你也别卧着了,你给咱站起来!”
“让咱看看,你这所谓的‘大明战神’,到底是怎么个盘法?!”
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朱祁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那股子帝王的傲气,在真正的开国皇帝面前,就像是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得一干二净。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出来,骚臭味弥漫开来。
尿了。
这位御驾亲征、号称要封狼居胥的皇帝,直接吓尿了。
“太祖爷爷……太祖爷爷饶命啊!”
朱祁镇手脚并用,在地上胡乱地划拉着。
“孙儿……孙儿那是喝多了!是胡说的!”
“我是大明皇帝啊!我是朱家的子孙啊!您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啊!”
“大明皇帝?”
这几个字,像是火星子掉进了油桶,彻底点爆了朱元璋压抑的怒火。
“你也配叫大明皇帝?!”
朱元璋几步冲上去,一把揪住朱祁镇的衣领。
百来斤的大活人,在他手里就像是提溜一只待宰的小鸡仔,直接被提到了半空中。
朱祁镇的双脚乱蹬,脸色涨成猪肝色,呼吸困难。
“号称五十万大军!少说也有十来万人啊!”
朱元璋的唾沫星子喷了朱祁镇一脸,双眼赤红。
“咱当年开局一个破碗,跟陈友谅打,跟张士诚打,跟元廷打,那是拿命换来的江山!”
“咱打了一辈子仗,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哪怕老四当年靖难,那也是八百人起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出来的!”
“你倒好!”
“你带着五十万人出去春游?把大明的家底都给咱败光了?!”
“把自己困在这绝地等死?还要听一个死太监的话?!”
越说越气。
朱元璋另一只手抡圆了,大耳刮子不要钱一样往朱祁镇脸上招呼。
“啪!啪!啪!”
清脆的掌掴声,极有节奏地响彻奉天殿。
“咱让你大明战神!”
“咱让你御驾亲征!”
“咱让你信太监!”
“咱让你盘着!”
朱祁镇被打得眼冒金星,脸肿得已经看不出人形,嘴里只会机械地哭爹喊娘。
“别打了……太祖爷爷别打了……孙儿知错了……”
“知错?”
朱元璋打累了,手一松,朱祁镇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老皇帝喘着粗气,冷笑一声,双手解下了腰间那条沉甸甸的玉带。
那玉带上镶嵌着上好的和田玉,坚硬无比。
“今天,咱也不用什么太祖身份压你。”
“既然你喜欢在军营里讲军法,讲威风。”
“那咱就按军法处置!”
“主帅无能,累死三军!五十万大军因你一人陷入死地,该当何罪?!”
朱元璋手中的玉带猛地挥下,带起破空声。
“死罪!!!”
“啪!”
这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朱祁镇的背上,龙袍瞬间裂开,皮开肉绽。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在场的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王建国教授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本《明史残卷》。
他借着大殿的长明灯,颤抖的在上面加了一行字:
“正统十四年八月。”
“太祖跨界降临土木堡。”
“帝……龙颜大悦。”
“感太祖教诲,帝喜极而泣,声震九霄。”
写完,王建国推了推眼镜,满意地点了点头。
史官嘛,讲究的就是个“春秋笔法”。
自己淋了雨,也要把别人的伞给撕个粉碎,顺便还得把伞骨给折了!